第五十五章
一个月的时间,顾宥缦在周家啃完了十几本厚厚的美学理论和中国艺术史。
周家的藏书阁有着好些绝版的书籍,她甚至找到了几本如今市面上已经不再有的老版影集和海报,称得上古董了。
周惟深常驻的露台成了她的驻点,每天露台、餐厅、卧室,三点一线。
于她而言,出不了门,其实待在家里和待在周家都没有太大区别,她不想来周家就是不想和那些复杂人际关系打交道。
她现在有身孕了,就是八百个心眼的周家人待她表面上也还是要客套三分。
她深居简出,只做自己的事,也还算自在。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临近圣诞节。
圣诞节前两天,周惟深果然提前赶回来了。
甚至还没去见过海云,他便先上了楼来找妻子。
他照旧带了一束鲜花回来,走到露台玻璃门外,先看到的是她埋首看书的背影。
她坐在吧台之前,手边摆着一支茶杯和一叠书籍,黑皮笔记本上零散记着一些笔记,夹着一支笔,电脑上是密密麻麻的中文。
他没有惊动她,放缓了步伐,手搭在扶手上缓缓下压。
敏锐听见露台门开的声音,她先不快转头,看清楚是他后,惊愕地坐直了身,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就回来了?”
“马上就要圣诞了,我说要来接你的,”他好笑,“倒是想要问问你,打你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是怎么回事?嗯?”
顾宥缦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想起手机信号还是断开的,她挠头道:“我这不是要专心输入吗,就把手机设置飞行模式了。”
他将一捧鲜花放在了一侧,在她身后俯身,双臂撑在她两侧,低低问:“那输入得怎么样了?”
“进度还不错,我现在在总结了。”
看了她电脑几眼,他替她按了文件保存。顾宥缦捣了捣他肩膀,将他往后推推道:“别闹。”
他双臂下放,搭在了她的腰上,将她转过身,说:“我订了今天晚上从国内飞奥地利的航班,要辛苦你了,老婆。”
能和他见面,她就是开心的。
顾宥缦弯着眼睛道:“今天出发的话正好明天能到,好好休息一下,后天就过生日了。”
他想,生不生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她一起过圣诞。
将她身上的披肩往上裹了裹,周惟深吻着她小巧的耳廓道:“后天上午我的一些朋友也会邀请过来一起过节日,你介意吗?”
“过来哪里?”她疑惑。
周惟深笑道:“当然是奥地利。”
顾宥缦发觉自己好像对他的朋友圈还真的不怎么了解,见他主动提起,不免开心:“当然可以!”
周惟深又提起:“我在奥地利还养了两条小狗,已经一年没有看到它们了。”
顾宥缦戳戳他心口,“好不负责的主人,它们肯定都不认识你了。”
“它们有专门的宠物饲养员看顾,我照顾了他们许多年,应该也不至于将我忘得那么快吧?”他摊手。
顾宥缦收拾了书还给管家,还想着要回房间收拾哪些行李。他只要她坐着,三下五除二便给她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大大小小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甚合顾宥缦心意。
在家里吃过午饭,周惟深便带顾宥缦去往机场。
从抵达国内到出发,平常人至少要歇半天的时间,他只用了三个小时,顾宥缦脑子还没转过来,一回神发现自己已经上飞机了。
见他还有精力在飞机上处理公务,顾宥缦不禁问:“你是永动机吗?”
他没明白,转头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忙于工作冷落了她,便合上了电脑,握了握她的手,“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顾宥缦伸手盖在了他眼睛上,“我觉得你更需要休息一会儿。”她嘟囔着,“可别过劳死了,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当寡妇。”
眼前光亮被遮住,周惟深一怔然,听见她的喃喃自语,他蓦地笑了。
十二月二十四号,她和周惟深落地于维也纳。
因为圣诞的到来,路上随处可见圣诞布置和此前没有清理干净的万圣节装饰。
在维也纳树木最为繁盛的penzing区,他们乘车抵达了他们此行的住处,周惟深童年时居住的房子。
没有法国那样近乎浮夸的大庄园,这是一栋伫立在森林深处的红砖别墅。
车停在小砖楼前,顾宥缦打量过后,惊讶问周惟深:“就是这里了?”
“嗯,是不是有点小。”
“不小了,看着真像我家的房子。”她抬头喃喃说。
见她提起这个,以为她是想家了,周惟深道:“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登门拜见过岳父岳母,改天是不是也应该去拜访一趟的?”
“我那个家,”顾宥缦嘴角只提了一下,眸光淡了下去,“去不去都没关系。”
就像顾立峰从不主动联系她,也从不问这个女婿为什么不上门一样。在周惟深面前,顾立峰是摆不起岳父的架子的。他恐怕巴不得这个女婿不要上门,以免他这个做岳丈的还要在女婿面前做小伏低地装孙子。
看出提起家人她情绪不太好,周惟深揽了揽她的肩膀,揭过了这个话题,只道:“走,我们回家了。”
他按响了门铃。
里面人还没动,只听隔着门就能听到“哒哒哒”地跑步声,听得出是狗正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下来,“嗙嗙”几声响,又是连叫带嚎的狗吠声。
顾宥缦是不怕狗的,但出于谨慎还是问了周惟深一句:“你的狗不咬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