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福晋做事干脆利索,一面叫人审问朝霞是何人指使,一面就叫人去请那拉侧福晋来正院一趟。
陈格格早在那拉侧福晋被请走时,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败露,故而听到福晋身边的嬷嬷来请自己时,乖乖地跟上去了。
她心里慌了太久,到这会儿反而平静下来,想着那拉侧福晋那副素来平静的模样,心里不知怎么有些痛快。
若是计划成了,二进院西配殿空出来,那拉侧福晋凭着身份理所应当能住进去,若是不成,那也不能只有她一个受苦。
事情是她一个人做下的,可她就不信那拉侧福晋不知道这个,既然享受好处的时候侧福晋要在,那承担罪责的时候也不能光是她一个人啊。
这么想着,陈格格很平静地走进福晋屋里,不必问,就直接跪在跟前认了罪。
朝霞已经供出来是陈格格身边的宫女和她串通,那包药粉也是陈格格上回用药剩下的,而陈格格也实话实说,上回是她借了那拉侧福晋的牌子去请了太医。
那拉侧福晋跪在一边,垂眼道:“此事妾身也有失察之责,但凭福晋发落。”
说罢,又朝着时舒道歉:“姐姐遭此一劫,实在是妹妹的不是,还请姐姐受我一拜,日后我登门致歉,还望姐姐不要把我赶出去了才是。”
时舒连忙躲开,口称不敢当,其他的话却是没应,只是向福晋福身道:“妾身相信福晋,福晋处事公允,必然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这些心怀不轨的奴才。”
福晋并没被时舒这番好话给哄到,这些话她平日里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以前的富察氏也不是没有这么奉承过她。
只是以前的富察氏,可不会像现在这么聪明,轻而易举就避过了那拉氏的这句话。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要是富察氏再和以前一样,轻轻巧巧应下那拉氏的道歉,她这儿要是再惩办那拉氏,落在外人眼里,就又是富察氏心眼好,她反而成了不依不饶的那个。
福晋多看了时舒一眼,心中满意,富察氏可总算是学聪明了一回。
以前富察氏被底下的奴才糊弄,闹到她跟前的时候,那个奴才磕几个头就把她哄回去了,福晋是处置也不是,不处置也不是,心里怀疑了好一阵子这富察氏是不是在故意跟她对着干。
后来事情多了,她才知道富察氏这人就是心太好了,回回被人糊弄利用,就显得蠢笨至极。
蠢人其实也不讨人厌,可是要是她犯蠢犯到了别人身上,带累了别人,就会变得讨人厌。
曾经被带累过的福晋嘴上不说,心里是不喜欢她的。
不然也不会把她当成头一个立威的人选。
没有如愿得到回应的那拉氏先是一怔,而后柔顺道:“姐姐说的是。”
那拉氏也有些疑惑,这位富察格格何时竟这么不好糊弄了?
疑惑之余,她也有些懊恼,怎么就一时不察,叫福晋抓住了这个错处。
陈氏见天儿地往她身边凑,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她,她早就察觉了,之所以没回应,一是觉得现在还太早了,二就是想试探她深浅,想着先看看她能为自己做什么事情。
陈氏自她进府就一直在她身边,旁人也把陈氏当她半个身边人,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陈氏说自己身子不好,想让太医来瞧瞧,又不愿意惊动太多人,她没想多就把牌子借她了。
以防万一,还是叫身边人去问她开了什么药,有没有多余的动作,确认没有之后才放下心。
谁知道这陈氏竟是个内里藏奸的,偷偷藏下了一些药材磨成粉,这药无论是什么东西,她敢往富察氏的药里添,就足以证明她的害人之心。
而自己也肯定会落个失察之罪,可见陈氏这是早有准备,一旦事情败露就也要把自己牵扯上。
若是放在平时,福晋也不会多加为难她,可这会儿,她却是正好撞在了福晋要拿人立威的时候。
那拉氏心中苦笑,面上却不愿露出半点,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就算是落在了下风,也绝不愿意叫人瞧见自己有半分狼狈。
时舒把这些人各自反应看在眼里,心知她们也开始疑惑那个好说话的原身怎么如今变了个人似的,这也是她改变的第一步。
人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全然移了性情的,放在现代也许会被拉去看心理医生,放在这会儿,要么是失心疯,要么是找人来给她跳大神驱邪。
无论什么都是不好的预兆,大阿哥和大格格就更回不来了。她不能让别人心里有了这样的猜疑,只能徐徐图之,让人以为她是慢慢学聪明了。
二人皆已认罪。
福晋心头微松,叫人把朝霞和陈氏身边两个宫女拖下去打板子,旋即又叫让后院里的奴才都去亲眼看着,也算是个警醒。
如此一来,既可以震慑到那些心里头有鬼的奴才,让他们胡作非为之前想一想自己是个什么下场,让那些没做亏心事的奴才看了,以后做事之前也要掂量掂量。
时舒也不禁要感叹一句福晋的手段,底下奴才对主子的忠心,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聚拢起来的。
原身之前对身边的人好,想博个好名声当然可以,奴才犯了小错轻罚也无妨,可是大错是必须要重罚的,要是无论大错小错都能靠着求饶逃过去,只会纵得他们越来越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做错了要罚,做好了要赏,这才是正理,而在这之前,也要把什么事情对,什么事情错提前声明了,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得先把规矩立好了,他们自己心里才有数。
这些人地位虽然卑微,但头脑并不输给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甚至有时候还能把主子拿捏住,是绝不能小瞧的。
行刑完毕,是一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嬷嬷进来回话,衣襟上仿佛还带着几丝血腥气味,让陈格格霎时吓得往后缩了缩,面上的平静荡然无存。
福晋只当作没看到,转而吩咐道:“把那宫女送回内务府去吧。”
打了几十板子,要是不好好治,自然只有等死的份,福晋要用她的死来警醒众人,但也不好让她死在王府里头,平添晦气,还是送回内务府交由他们处理得好。
等嬷嬷走后,陈格格慌忙膝行至福晋跟前,替自己辩解道:“福晋明鉴,那些药粉是奴才自己用的安神方子里头的,奴才断无害人之心,也万万不敢有此心。”
她不怕福晋把她禁足或是罚抄经,可她害怕福晋也像方才那样叫人把她拖出去打。
留下病根子是小事,去了衣裳被打板子,丢了体面才是大事,日后王爷恐怕也再也不叫她侍候了。
福晋见她这样,心知她是怕了,才温声道:“你既有了这样的心思,王府里断是容不得你的,念在你也是大选入宫,即日起禁足,每日跪着抄五个时辰的佛经,祛祛心里那些恶念,什么时候悔改思过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陈氏听了前半句,面色稍缓,听到后半句时却面色煞白,每日跪着抄六个时辰佛经,这跟打板子的区别也就在于失不失体面。
可是她要这体面有什么用,禁足到不知何年何月,届时王爷就再也想不起她这个人了。
时舒眼看着陈格格从面色平静变得慌乱狼狈,紧接着又是在自己面前磕头求她原谅,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自己种下的苦果当然要自己咽下去。
但为了维持人设,时舒只能面上露出几分厌恶和不忍,但还是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叫旁人看了,只以为她是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原谅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