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皇帝对太子的宠爱是出了名的,然而在做慈父的同时,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严父,只和太子相处了一个时辰,就无视太子的诉求,把太子赶去师傅们那儿了。
眼看着太子一步三回头地模样,皇帝面上一沉,可说出来的话倒没什么责怪之意。
“如此柔弱当不得事,真是我把他教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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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舒还是头一回见到皇帝这么别扭的样子,想了想应和道:“太子年纪还小呢。”
皇帝摇摇头,似乎有些感慨:“不小了,翻了年就该五岁了,再过两年,就差不多是我当年登基的岁数。”
时舒了然,皇帝是在担心自己和先帝一样,英年早逝,留下一个说烂不烂,但说好也不好的大摊子给幼帝。
三藩之乱刚过去,国家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动荡了。
还有皇帝登基以来做的这些事情,全是靠着他强硬的作风慢慢展开的,和先帝做的一样,他想要削弱八旗旗主对八旗的控制,想要提拔汉臣以定天下民心,也想做更多的事情。
而太子是很关键的一个位置。
满人是没有立太子的传统的,只有汉人才有,从这很简单的一点上来说,如果皇帝早逝,太子也许没那么顺利登基,那他登基以来所做的一切必然化为乌有。
然而此时此刻,谁也无法预料到后来所发生的事情,皇帝的寿命还很长,这是件好事,但也不全然是。
不过这些,距离时舒也已经很遥远了,她没有再多想下去。
只不过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和太子碰面机会变多了,也变得熟悉起来了。
这无疑是佟家希望看到的场面,皇帝也没有阻拦之意。
不过由此带来的另一个烦恼就是,偶尔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的时候,时舒也被催生了。
然后某一日时舒胃口不舒服的样子被太子看到,不一会儿皇帝就叫御医上门来了。
面对这样的乌龙事件,时舒哭笑不得,不过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皇帝虽然表现得很遗憾,但是暗地里悄悄松了口气。
时舒单方面理解为皇帝是害怕孩子夭折,毕竟时舒如今看起来太过年轻柔弱了。
皇家对什么样对的女人有利于繁衍子嗣,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调查的,如今的荣嫔和惠嫔,还有几个生过孩子的贵人,几乎都是上辈子被长辈夸赞过的那种健硕体态。
然而即便如此,宫里孩子的夭折率仍然居高不下,甚至仁孝皇后都是难产崩逝,说生产去一趟鬼门关毫不夸张。
时舒认为自己没必要喝药如吃饭,期待一个能为自己提升份量的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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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坤宁宫,大约是又浓又苦的汤药味终日不散的缘故,小钮妃——或者说是已经出宫被指婚为宗室子福晋的小钮氏踏入这里,看着曾经梦寐以求的尊贵之地,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看到皇后之后,刹那间让她确定了这种不祥的预感。
小钮氏对于皇后的观感是复杂的,感恩,嫉妒,怨愤,无可奈何种种情绪盘旋在心头,到了这一刻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八月册封礼她穿着皇后朝服的样子她还记得,和现在躺在她面前的人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了。
然而皇后还是毫无所觉地询问着她家中的状况,小钮氏呆愣着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看着面前这个似乎家里一切都好,她就死而无憾的皇后,小钮氏无端又生出些气愤来。
“你倒是好生自在,却不知道自己躺在这里的时候,人家和景仁宫那个你侬我侬,听说连太子都往那边跑呢,他可往你这边来过没有?”
小钮氏一边不经意般说着,一边去观察皇后的反应。
皇后惊讶了一瞬,而后就没什么反应了,只道:“保成啊,我和皇上都不愿他来,好好的别给把病过到他身上。”
小钮氏还不甘心,故意又道:“你在这里病着,人家两个人甜甜蜜蜜,加个太子,全似夫妻一般了,想必只等着你走了,就让佟氏住进来。”
皇后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微弱地笑了笑:“我看皇上没有这个意思,要不然怎么这么着急让太子和佟妃亲近?不过是补偿罢了,你也不用急,再说了,皇上要立新皇后,你们急了也没用,还是安安分分的吧。”
小钮氏愣了一下,脸色难堪,好半天又慢慢地说:“家里的四妹妹,你是怎么想的?”
赫舍里家已经打算送仁孝皇后的胞妹入宫了,而家中眼看着皇后不行,也开始商议入宫的人选。
趁着有皇后在,最好先定下来,之后就顺理成章了,人选正是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皇后沉默了半晌,就道:“这个就看皇上的意思吧,到底要他愿意才行,要是只碍着我的面子应下来,那还不如不送。”
这时,皇后已然露出了疲态,小钮氏只能准备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她迎面撞上了皇帝,等到那个背影匆匆远去的时候,她才慢慢站起身来,没由来地叹了口气。
两个月之后,康熙十七年二月,皇后崩逝于坤宁宫,年二十,谥曰孝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