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使劲啊！用力。”接生婆焦急地喊声，击打着每一人的心。
“孩子太大，生不下来。”接生婆急得满头大汗，她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疲惫不堪的产妇，压低声音对尹世勋说，“老爷，保大还是要小？”一旁的张妈听了，她惊恐地望向尹世勋。
尹世勋听了，心里也是一惊，他犹豫着，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无论选择哪一种，事后都会后悔的。而他这一迟疑，让彩云的心凉了半截。
“老爷，保孩子。”彩云哑着嗓子说。
“丫头，你糊涂啊，有你在，以后还可以再生啊。”张妈回过头来哀求尹世勋，“老爷，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保大吧。”尹世勋缓缓吐出三个字，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还没见面就这么夭折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太太本来就不能生孩子，彩云这次怀孕又伤到了身子，以后还能不能怀孕，都是个未知数，这岂不是要断了老尹家的香火？
“老爷，”站在一旁的太太冯毓兰着急地喊道。一听到彩云这边有了动静，冯毓兰便带着丫鬟急匆匆地赶过来。别看她表面上一脸平静，其实心里早已经翻江倒海，没有消停过。当她看到尹世勋对彩云的无微不至地照顾时，她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们分开。成亲这么多年，他尹世勋从未给过她半点柔情，哪怕一个关爱的眼神都没有，这一点让她始终耿耿于怀。
冯毓兰这么急着赶过来，无非是想早点知道婴儿的性别。如果是男孩，她马上抱走，由自己来养，她的名下有了儿子，就不怕别人看轻自己。如果是女孩，那就让彩云自己养吧，她才懒得管她。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她急切地想验证一个结果：彩云能不能顺利产下腹中的孩子。
果不其然，彩云生不出来这个孩子。听到接生婆的话，她心中不免一阵窃喜。但是，她听到老爷说要‘保大’时，第一反应是想阻止老爷，一着急，便脱口而出‘老爷’。尹世勋知道冯毓兰想说什么，一摆手制止了她。
老爷的这个举动，无形中给了彩云很大的动力。利用阵痛的间隙，她闭目休息。当疼痛再一次来临时，彩云铆足了劲，使出浑身地力气，终于把孩子生出来了。
“哇哇！”接生婆见孩子浑身青紫，拎起腿来，照着小屁股就是“啪啪”两巴掌，尹世勋看得心惊肉跳，刚要责怪她几句，便惊喜地听到孩子的哭声。
接生婆把孩子抱给老爷太太看看，笑嘻嘻地问老爷要赏钱：“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小少爷。”
“一会去找管家领赏钱。”尹世勋高兴地开怀大笑，他笑着看向彩云，“好样的！”又回过头来看儿子。
“云儿，云儿，你怎么啦！”听到张妈的惊呼声，接生婆赶紧冲过来，发现产妇的脸色煞白，她掀开被子一看，一下子惊呆了：血液把床单都染红了。想必是刚才产妇用力过猛，撕裂了产道而造成的大出血。
接生婆一下子慌了手脚，束手无策，平常她只会接生，遇上这种情况，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产妇死去。尹家上下，一下子忙乱起来。
“老爷，快去找大夫来啊。”张妈哭喊着，双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云儿啊，你不能丢下娘啊，谁来救救我女儿啊。”
“一群蠢材，快去把大夫叫来，”尹世勋怒吼道。
“老爷，老爷，”彩云微弱地呼唤道，尹世勋赶紧过去，俯下身，抓住她的手。
“不要忙活了，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咱们的儿子，把他抚养大。”彩云喘息着。
“你说什么傻话？你不能走，儿子还等着你来照顾哩。”尹世勋擦了一把眼泪。
“太太，”冯毓兰连忙凑过身来，“这个孩子就拜托给您啦，往后您就是他的亲娘。”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彩云大口地喘气，她再次看向尹世勋：“老爷，别赶我娘走。”
“你放心，不会让她走的。”
彩云最后一次把目光停在母亲的脸上，悠悠地吐了一句：“娘！我好后悔呀！”话音刚落，便香消玉损，离开了人世。
“云儿啊！”张妈一下子晕了过去，幸亏大夫赶来，救了她一命。一连三天，张妈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做事。
尹世勋心里难过，把彩云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他见张妈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便与太太商量，让张妈来帮忙照顾婴儿，使她心里有个念想，才会有她活下去的勇气。依着冯毓兰的本意，她不愿意孩子长大后知道这些往事，巴不得孩子的心里只有他这一个妈。
“一个要饭的老婆子，死就死了呗，有什么要担心的。”冯毓兰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没敢说出口。她怕激怒了尹世勋，不让她来抚养孩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来帮忙可以，不过，她不能乱讲话。”尹世勋想想也好，儿子在太太名下，对他以后的成长也有好处。
尹世勋来到厨房，找到低头忙碌的张妈，婉转地告诉她，可以让她去照顾自己的外孙，但是，不能对外讲。张妈想都没想，立即答应了下来。
张妈一直想不明白，女儿临终前说的那句：“好后悔！”是指的什么？她是后悔和老爷在一起了，还是后悔当初没有听娘的劝阻？她要弄清楚了，再去地下找女儿团聚。
张妈忍受着太太的冷脸，也忍受着下人们的嘲讽。当初，有许多羡慕彩云的，现在就有多少看笑话的：“本来就是个丫鬟命，哪里经得起这般福气？”张妈听了，假装没有听到，一心照顾小婴儿。
“小少爷，快长大，长大娶个花媳妇。”盼啊！盼啊！少淳少爷会站了，会喊人了，会跑了，冯毓兰借口厨房需要人管理，就把张妈赶回了厨房，尹世勋知道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人走茶凉，更何况这是一杯要泼出去ʝʂɠ的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