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靓丽
今天放学接她的人只有司机,安岚上车后发现没人反倒松了一口气,以为那对兄妹放弃对她的过度保护了,结果屁股刚挨到坐垫,沈暮的电话就打来了。
“坐上车了吗?”
车子平稳地启动行驶,安岚把书包从肩膀上卸下来,乖巧地答:“到车上了。”
男助理推门告诉他股东们都在等,沈暮微微颔首表示知情,挥手示意他先回去招待。
大型会所的台球厅旁多会设置一小间休息室,供被威士忌和烟圈迷晕的客人们休息,沈暮就是躲到这里给安岚打电话。
先前的几杯酒闹得他不太清醒,好在没忘记要掐着点给人打电话解释一下,揉着眉心在电话里他平稳地向安岚解释:“抱歉,沈朝出差了,今天本来应该我去接你,下午突然有应酬赶不过去,我让司机把你送到家。”
“我知道了,”安岚的重点在后面:“您今天大概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当面跟您请教一些问题。”
“是很着急的问题吗?”沈暮转身向房间走去。
脚尖靠在一起犹豫地磨蹭,安岚感觉到她给人添麻烦了,但都问出口了还怎么收回,她说得委婉:“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只是希望能当面和您交流一下,您不来也没关系,但我担心之后可能会给您添麻烦,所以我想在明天之前得出答案。”
台球碰撞的巨响掀起隔壁房间内的掌声,都这样说了他哪里还有不去的理由,沈暮默默估算这场局的结束时间,“我可能要忙到晚上,你要一直等我吗?”
“嗯,我在家等。”
“抱歉要让你久等了。”
“没有,是我给您添ʝʂɠ麻烦了。”
“不算麻烦,我们晚上见。”
挂了电话,男助理从里面拉开门,房间里形形色色的男人视线都盯上了他,他们身着深色的西装远看像一群漆黑的乌鸦,贪婪的猩红眼瞳打量着财宝的所有者,复杂的眼神雨一样交织并倾盆而下,助理感受到旁边的老板呼吸停了一下,然后平静地笑笑问:“谁赢了?”
他对安岚说了实话,比起这些人,她的请求根本不算麻烦。
“沈总最近打私人电话的频率明显高了啊,怎么,沈总也跟我们这些俗人一样沾点酒色情爱了?”
谈笑间一杯威士忌送到他手里,摇曳的酒液颜色与头顶的灯光交相辉映。毫无疑问是顶好的酒,但喝的太多了,舌尖被香辛料的辛辣味道占满,浅薄的果香勾着仅剩的味觉,他连控制自己的舌头都要费点力气。
沈暮勾唇,“我不是俗人怎么会在这里,是家里新来了位小妹妹,年纪小一个人到我家来,我父母嘱托我多照顾她,这才不得不多当几天保姆。”
“小妹妹?是你父母给你准备的童养媳吧!”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的笑话,满堂人哄然大笑,沈暮配合着眯眼笑笑,虽然他不明白这个笑话幽默在哪里。
安岚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熬夜能力,她跟张姨解释过原因道过晚安后便抱着英语书在客厅等着,地暖作用下客厅里热哄哄的,随着外面的夜色趋向浓重,安岚的眼皮也越加沉重。
高质量的睡眠于她一向是可遇不可求,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时总会担心睡梦里挨打,睡醒后高悬的心脏才落地。住校时则被高强度的学习困扰,时常噩梦缠身。
奇怪的是,她在这张沙发上睡的格外香甜,抛开惶惑不安的梦境,剩下安稳和平静。
安岚最先醒的是鼻子,她嗅到某种极香的木头气味,随之而来的是地暖里突兀的寒冷气味。这气味类似燃烧的火柴燎了一下她的鼻腔,然后不紧不慢地点着树枝,灰烬落到雪地里,烧焦的香味伴随黑烟飘散,把她从睡梦中呛醒。
清醒时开的一盏吊灯醒来后变成昏暗的小灯,睁眼时的晦暗不明中眼前人的五官格外清晰,嘴唇薄薄的,鼻翼窄但鼻梁高挺,眼瞳的颜色偏淡,却为了看起来更成熟特意将眉毛和头发染成深色,这张脸就在离她半尺不到的地方。
两个人现在的距离有些过近了。安岚突然醒来,沈暮立刻松开放在她肩膀和腿弯处的手,身体那两块地方迅速冷却下来。
他后退两步直到他们平时相处的距离,冷静地解释道:“张姨睡了,我想送你回房间,抱歉,把你吵醒了。”
尽管醒来后和沈暮面贴面地靠在一起受过惊吓,安岚还有点半醒不醒的,她捂着眼睛遮蔽强光的刺激,迟缓地道:“啊,没事,本来······本来不准备睡的。”
努力地睁眼,发现她的英语书合好放在茶几上,没那么清醒的脑袋回想起本来是她要人家来的,结果等着等着睡着了,还麻烦人家照顾。
安岚迷迷蒙蒙地道歉:“对不起······幸好睡醒了,差点麻烦您白跑一趟。”
伸手关掉一盏吊灯,沈暮在沙发上坐下来,宽容地笑笑,“没关系,我也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你明早见了我再谈。而且今晚我身上不太好闻,应该是熏到你了。”
眼睛逐渐适应光线,其他的感官也在缓慢苏醒,被烧焦木头气味霸占的鼻子终于开始正常运作,安岚好像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和酒味,必然是沈暮身上的。
安岚本来厌恶烟酒的气味,来家里讨债的男人身上有股浓重的烟臭味,酒味则代表她要面对醉酒的继父,她害怕任何一种味道出现。
沈暮身上的气味使安岚疑惑世界上的烟酒味是否并不一致,难道抽贵价的烟喝贵价的酒就不会招人厌烦?还是得知自己打扰到别人后及时道歉的态度减少了恶心的烟酒味?
回忆起沈暮说的应酬,安岚缓慢地意识到他本来在外工作就很疲惫了,还要深夜赶过来处理她的事情,无意间给人添麻烦的担心促使她双手不安地十指相扣。
“手上的伤状况怎么样了?这几天我和沈朝都比较忙,不是很清楚你的状况。”
安岚摊开手抬高给他看,“好多了。”
沈暮垂首仔细端详,分明还有一段距离,长长的睫毛似乎扫过她的掌心,安岚感觉手心痒痒的,好在她擅长忍没有缩手。
这次的距离不至于再次脸贴脸,但也近到安岚能闻到他呼吸中散发的淡淡果香,她惊讶地发现沈暮其实眼睫毛颜色也偏浅,头发和眉毛都染过,这里却保持原来的颜色。
利用刚睡醒后过剩的精力开始遐想:是忘记了睫毛颜色也是浅色?还是不习惯连睫毛都要染?或者是认为麻烦不愿意关照这个小地方?
安岚有点好奇他的真实想法,也有点好奇年轻一点还没染过头发眉毛的沈暮是什么样。
好奇挠得她心底发痒,安岚的眼神上上下下无声地打量着沈暮:今晚嘴唇比以前红,是喝过酒的缘故吗?秋天过半天气冷下来了,他半夜来也被冻着了吧,不然肤色怎么会这么苍白。
不过这个人,怎么看都很漂亮啊。
雪白的皮肤映着鲜红的唇,特意梳成背头的头发乌黑,安岚第一次想用“”去形容一个人。
胡思乱想中沈暮的睫毛动了动,眼睛对上他浅黑色的瞳仁,两人同时怔在原地。
安岚愣住是她偷看被抓包,沈暮愣住是他才发现安岚看他的眼神充满审视与好奇。
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侵略感十足的目光,身体后倾靠到沙发,他轻声说:“别再受伤了。”
安岚收拢手掌,“嗯。”
“是因为什么事急着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