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此话一出,宴内悄然无声,后如春后惊雷般在众人中乍响,引起一片哗然。
坐在一侧的宋铃眸光一凉,将茶盏放在桌案上,声音闷沉,水痕渗在桌面。
桑意欢猛然抬眸,瞥见谢清晏同样惊异的神色,不禁心下一沉。
华美的衣裳,精致的妆容,婢女口中的大事,所有都变得了然,皇帝的赐婚祖母知情。
为什么?是祖母跟皇帝之前商议过,还是皇帝的意愿,两人达成共识。
“清晏,意欢,来。”
谢非辰双眸微眯,冲二人招手,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仿佛二人不是赐婚,已然成婚的夫妻。
两人面面相觑,桑意欢伫立在原地,一旁的哥哥用手肘捅了捅她,低声:“如意,你怎么不动,至于这么高兴嘛。”
桑意欢扯了扯嘴角,不至让自己失态,高兴?她只想知道,原身痴迷谢清晏,究竟做了多少事,能让她的印象如此深入人心。
深吸口气,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殿中,她不经意间视线扫过谢恙,少年白衣乌发,身姿俊长,仅仅一眼便是千年。
她不着痕迹挪开目光,思绪转动,心乱如麻。
她不想跟谢清晏成婚,可赐婚也许是件好事,这样她就可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跟谢恙绝无可能。
神情专注,她踏上满是绣纹的地面,没有停留。
她掠过很多人,有意或者无意,在路程之中她屏蔽掉吵杂的声音,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央。
没有回头,同谢恙距离不断变大,不断变长。
谢恙端坐桌案,目不偏移,便是陛下宣声之时,也没有同众人一样议论纷纷,只是身子一僵,很快便恢复正常。
静静坐着,宛如一尊坐化千年的石雕,不喜不怒,不嗔不怨。
他举腕喝茶,目光上移,视线不偏不倚撞上姿态小心,腰肢笔挺的少女,秀发恰到好处落在颈窝,更衬得肤如白玉,窄细的腰肢在衣裳包裹下,盈盈一握。
她眸中虽不见喜悦,却异常坚定,云鬓飞环,锦衣加身,不像是长墟派弟子,倒像是嫁为人妇的门第夫人。
也难怪,如此盛装出席,自然是有原因的。
谢恙眼睫微颤,收回视线,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纤长白皙摩挲着酒杯,微凉的杯壁被骤然握紧。
他仰头一举,酒液顺着喉腔进入,微辣的痛觉刺激着他的神经,脸部半明半暗,让人看不清楚。
“虽然赐婚仓促了些,但你二人自幼长大,我还记得小时意欢跟在你后面玩闹,真是转瞬即逝。”皇帝有些感概,看向二人,“你们二人原本就有婚约,又算得上,只怪清晏擅自做主,我同桑老夫人相商觉得你们二人极为相配。”
谢清晏看向一旁沉默的人,拱手而拜,开口:“父皇……”
还未说完,只见谢非辰面含笑意,轻拍他肩部:“清晏,婚姻大事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谢清晏双手放下,衣袖遮挡间手掌握拳,面上笑容渐失,却再未多言,皇帝满意颔首,又态度亲和询问桑意欢。
桑意欢指尖收拢,她放不下,终究舍不得雨雾中一眼入心的少年,不违背自己的心,她张了张嘴,准备拒绝。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反对声。
女子声音清泠,妙音不绝于耳,将众人的注意全部吸引过去。
宋铃起身,白色衣裙随风拂动,一头长发倾泻而下,玉簪轻绾,似是从画中出来的,不染世事的仙子。
她浅浅一笑,再度重复:“对于陛下的决议,我倒觉得略有不妥。”
谢非辰眉头一紧,眸中闪过不悦,面上仍是笑呵呵的模样,身子前倾,似侧耳倾听:“不知仙子何出此言。”
“陛下,清宴师兄不仅是南珩国的太子,更是长墟派的大弟子,担负着长墟派诸多事务,因此成婚绝不能草率,还需从长计议。”
闻言,桑意欢懈了口气,不再说话,静静听着宋铃辩驳。
“仙子的意思是,朕为亲子赐婚是为草率?”
皇帝寸步不让,纠缠不休,惹得宋铃眸闪不悦,柳眉不着痕迹下撇,只是转瞬即逝,无人看见。
她一派和气,丝毫没有失了身份:“并非质问陛下,只是清晏师兄离开世俗界已久,而修真界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清晏师兄结契成婚,无论无何也需向师父禀明。”
语气轻柔,却字如锋芒,说得皇帝无言反驳。
“宋铃师姐说得不错,修仙之人怎能随意结契,还是世俗界的赐婚,简直荒谬。”
“就是,虽说桑意欢有改邪归正之意,但论修为,论容貌,论家世,哪里比得上的宋铃师姐。”
此人大声嚷嚷,两轮眼刀齐齐甩过,盯得他立刻捂嘴,不再失言。
宴上众人议论纷纷,宋铃嘴角上扬,拒人千里的仙子略有融化的意味,而皇帝目光一沉,似是思考,挤出抹笑,缓缓开口:“如此倒是朕考虑不周。”
他目光移向一旁,感叹一声:“宴儿,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矩,朕不明白,但朕的话放在这里,只要朕在一日,婚约永不作废。”
说罢,甩开明黄色大袖,走向高台上的龙椅。
皇帝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桑祈安略带惊讶,似是不懂陛下为何如此执着,宋铃闭上双眸,粉嫩的指尖泛着白色,再睁开时,眸闪微光。
最远处的谢恙像是看了一场戏,表情淡漠,只是不停斟酒。
宴会之上,觥筹交错,桑意欢不知如何回到位置,只觉一片混沌,转眼间,宴席竟已结束。
轻扶额饰,她慢慢站起身,身后清润纯正的声音响起:“意欢师妹,不如找个清净之地一叙?”
微弱的烛光映在他,光晕衬得他眼神温柔,十分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