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四七、松针晚茶 - 榴裙娇 - 鹅儿水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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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四七、松针晚茶

新后本应该最是忙碌,灵前的祝祷哀悼,坤宁宫的太后以及宫里的男男女女们,个个都要她操心。就是灵案上的香烛偶有短缺,奴才们也要特意请她的旨才算满意。

就这样,她还惦记着王清惠和徐沅跪在殿外,日头大了只怕体力不支,一早就让红玉、绿云把人往干清宫后头的抱厦请。

打吴字微往太后娘娘跟前侍疾起,徐沅见她就不比往常多。今儿遥遥一见,就知她又清瘦了不少,一边任由宫人们捏腰捶腿,一边问:“娘娘都累得没有人样了……”

怎么不累?吴字微都算不明白自家经了多少彻夜未眠,先帝崩逝之前是太后整夜整夜地闹,如今遇着大行皇帝新丧,更是连床都别想沾。

倘若太后死在新帝的前边倒还有些说法,事到如今,新帝夫妻倒是殚精竭虑也想保她平安无事才好。总不好先帝刚一仙游,紧接着内宫里又要大张旗鼓地办太后的丧事。

新帝刚一登基,老父老母就双双暴毙,说出去不仅意头不好,还引人遐想。孟旭不肯让自己的皇位沾上一星半点的污名儿,吴字微是嫡妻,就只得衣不解带地替他奔走周全。

今儿见了徐沅跟王清惠,吴字微还比往日开怀一些,只说:“秋日更深露重,你们晚些尽早回住处就是。先帝仁善,多的是孝子贤孙为他日夜尽心,不差你们。”

上面的人虽然肯体恤,但只怕下面的人多诽谤。王清惠此时还很有些犹豫不决:“娘娘,先帝爷到底走得壮烈,我跟小沅,倒不好躲懒。”

有甚好不好的。细论起来,昭阳殿那位不更该哭一哭跪一跪,人家倒好,往榻上一歪,反而还要圣人去体贴她。吴字微一想起郑浔办的糊涂事,说话就带了气性:“你们往先帝灵前凑得再紧,除了糟践身子,有甚用处?难道还指望太后、圣人感念你们的心意不成?”

这话里话外,对郑浔,都是不加遮掩的讽刺。徐沅听了,自个儿琢磨一回新后的意思,一口应下:“娘娘这样说,我跟王姐姐倒更明白些。”

吴字微一看自己把两个丫头吓得哑了火,也反应过来自己火气过旺,又叫红玉、绿云给徐沅她们上了一盏参茶,说:“头三日总是要受些煎熬的,时时让宫人们备些养精蓄锐的药膳在身边才好。”

往日里最和气不过的一位主子娘娘,如今说话做事也更添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虽然王清惠和徐沅都清楚吴字微是在跟郑浔两个争闲气,但当着她的面儿还是愈发恭敬。她说个甚,先一一应允下来再说后话。

吴字微一看面前这两个女孩儿脸上恭顺的神色,就知道她们心里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反而露出些懊恼的神色:“午膳就随我一道用吧,虽沾不了荤腥,但圣人寻了些六必居的酱菜来,就了粟米饭,倒也开胃。”

听了新后的话,三个人一道用了午膳,等她去了前头继续忙碌,王清惠、徐沅还就着抱厦里的两张罗汉床歇起晌来。

好几天没有睡过踏实觉,徐沅挨了床就困得眼儿都不想抬,偏偏王清惠还在一旁聒噪:“小沅,我瞧着,咱们这位主子娘娘倒很有些不同了……”

马上就是皇后了,难道还要跟往常一样忍气吞声。徐沅见怪不怪:“这有甚?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在圣人跟前,说话刻薄几分也使得。”

原来王清惠瞧着郑浔哭闹两回,圣人总会软些心肠,这回看了吴字微的行事做派,倒更觉着有趣:“原来以为是昭阳殿那位自取其辱,现在看着,主子娘娘竟也有意要弹压她,反而好玩些!”

新后再怎么贤淑大度,她也是一双儿女的生身母亲,原来为着先帝跟太后,遇着郑浔娇纵些,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好不容易熬到新帝掌权,只为了圆圆和鲤儿的嫡出身份,她也必不可能退让的。

郑浔闹得凶,反而给了她扬名立万的契机。今儿就是对着王清惠和徐沅都少不了一番敲打,对上四处寻由头给她上眼药的郑浔,只怕更少不了一番疾言厉色。

能当皇后的人,不仅要才貌双全,更要懂得些御下之道不是。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这是连王清惠和徐沅都懂的浅显道理,高位上的人,成日琢磨的却都是如何令人心服口服、衷心爱戴。

反正跟徐沅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了,她混不在意地瘪瘪嘴:“与咱们又不相关,她俩争得面红耳赤,咱们就是连看一眼的机缘都没有,咸吃萝卜淡操心!睡觉!”

王清惠想一想也是,皇后贵妃的位子又轮不着她跟徐沅,剩下的那几个封号,不拘哪一个给她,都是一辈子受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有甚好争的?

就是新后膝下有一双儿女,王清惠都觉着她没必要费心钻营,对着徐沅叹:“说是有儿女双全的福气,拼死拼活挣了个嫡出的身份,也未见得就有嚼用的那天……想想先端慧太子……”

先帝尸骨未寒,王清惠就先诅咒起太孙来了,徐沅听得怒目圆睁,朝她扔了一方绣帕,骂道:“你有几条命就在这胡咧咧!”

这话要是让新后听到了,还不得气吐血。徐沅恨不得缝了她的嘴,王清惠却还在自说自话:“你知我并非信口雌黄!鲤儿日日养在你跟前,难不成你还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天资禀赋?”

不过三个多月的孩子,哪里就看得出什么天赋了!徐沅想这么反驳一句,但一想到那孩子偶尔呆滞的目光,又缩了脖子:“生产时经了些事故,大些总要好的。还有啊,人家好歹是先帝亲封的太孙,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太子,王姐姐你说话放客气点!”

闹了半天,王清惠终于也累了,来不及跟徐沅强嘴就眯了眼睛,小声嘟囔:“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

说得好听点是歇晌,实际也不过歇了一刻钟,就又要强打精神往干清宫去。王清惠是个睡不着又叫不醒的主儿,徐沅叫她千万遍,她嘴上应了,身子就是不动弹。

灵前不好没有清宁宫的姬妾应承各路神仙,徐沅只好把催王清惠起来的活儿交给了知春、袭夏,对她们点点头:“你们也别挨太久,前面不好没有人点卯,快些叫了你们娘娘来寻我。”

自己主子是个不牢靠的,还要个年纪小的徐娘娘来周全,知春羞得红了脸,低声应一句:“徐娘娘慢走,我们娘娘马上就到……”

见这两个丫头靠得住,徐沅就带上别枝、惊雀往寻常哭灵的地方去了。主仆三个加快脚程往先帝灵前赶,却不妨隔得老远就看见郑浔端端正正地跪在殿前哭得梨花带雨。

徐沅轻手轻脚地挨着郑浔跪了,就开始拿着绢子擦眼泪。

郑浔只看见徐沅一个人,还问:“小沅,清惠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徐沅眼泪簌簌而落,声音也带上哭腔:“她就来了……你身子好了吗?跪久了,总是容易体虚乏力的。”

大家都在宫里过日子,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彼此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吃了徐沅一颗软钉子,郑浔也不恼,只略低了声,说:“今儿精神倒好,无妨。”

象征性问了这两句,徐沅也无甚别的话要讲,跟郑浔两个人就都只在哭上用心。王清惠姗姗来迟,看见郑浔跪在这儿也是惊掉了下巴。

好在她灵性,也不上赶着说什么做什么。三个人不交头接耳,全副心神就都在为先帝痛哭流涕上。

于是乎,直到郑浔后来猛然晕倒在徐沅身上,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郑姐姐?这是怎了……”

徐沅心里难免有些不快,不过半下午的时光,身子不好就别到灵前显眼,非要弄得她天下第一贤慧孝顺才肯甘休?

王清惠亦忍不住有些鄙夷,但面上反应还是快,立马叫人去报给新帝新后知道,说:“郑娘娘痛悼先帝爷,悲伤过度、以致晕厥,看能不能请个太医往钟粹宫看诊……”

偏新后这个时辰正在服侍太后娘娘用晚间那一副药,新帝又在重华殿跟大臣们议事,郑浔这样压在徐沅怀里,自然轻便,可找不到个能拿主意的人,受罪的,就只有徐沅。

最后还是赵德胜领了鸾轿来把郑浔往钟粹宫送,王清惠和徐沅也不敢怠慢地跟了上去,一行人又是好一通匆匆忙忙。

等到了郑浔居住的主殿,赵德胜为了跟圣人好回话,还特意问徐沅一句:“郑娘娘这是怎了?”

还能怎了?不就是心里不爽快,非要作践自己吗?徐沅长叹一口气:“张太医本说了,郑姐姐体虚,应当静养。偏她又对先帝爷感恩戴德,在灵堂上哭一回,反而引发了症候……”

赵德胜也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止了徐沅的话头:“男宾里以皇爷为尊,女客里以主子娘娘为首,都是纯孝之人。郑娘娘肯尽心,奴才这就去讨皇爷的示下。”

这是最好不过的了。这样的事儿,徐沅可不想被郑浔赖上,看她幽幽醒转过来,拉了王清惠的胳膊就要走:“郑姐姐既已大安,我与王姐姐前头还有孝道没有尽,就先走了……”

谁知郑浔反倒滚了热泪,话里话外都是委屈:“怎么,你们竟一刻也不愿陪我?”

别说徐沅跟王清惠,就是圣人,也未必乐意见到郑浔这副自轻自贱的模样。王清惠自来就没有好气,话也是哪句难听说哪句:“我与小沅日夜勤谨,还比不上你随便在灵前哭一两句……郑娘娘如今贤名在外,就是主子娘娘也有所不及,我们哪里还敢随意攀扯?”

郑浔心里却是苦涩难当,听了王清惠的话,哭得愈发凶狠:“从我父亲哥哥被砍了头,又流了孩子,满宫里谁不看我的笑话?如今就是你们,也要拿话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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