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山重水复 - 春羊花花同学会 - 曈暖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65章山重水复

许一诺还想争,被许爷爷拦住,叫她赶紧带着工人们去卸货种花。

许奶奶一看天色,立刻叫上工人,拉着许一诺往大门口走。

许一诺踉跄走着,回头望望被那群人挤占的小木屋,跟赵嘉锐在木屋里布置装扮的情形一一浮上心头,几度涌上眼眶又被憋回去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如果那坟墓果在木屋之下、那户人家又真不愿迁坟,可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绕道将那位置避开?可四周围栏已成、花木已植、水电铺设均已到位,要如何更改平面布局?这笔费用又该谁出?难道所有的损失只能由他们白白担了吗?

还有她心爱的小木屋!新买的床铺还没到货、新装的灶具尚未开火、新购的餐具还未启用,多少倾注的心血、新建的喜悦、待住的期待,如湍急的流水倾泻而下、一落成空、转瞬即逝。

这多不公平!

她恨恨走着,任涕泗流涟,决不许自己哭出声,可很快还是支撑不住,呜咽起来。她知道自己该临危不惧、处变不惊,该稳如泰山、掌管大局,即便落了下风,也要据理力争、不能任人小瞧了去。可她就是忍不住。

许奶奶紧紧握着许一诺的手,听着她压抑的抽泣,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走到大门口时,许一诺强行稳住心情,跟许奶奶说:“我没事,不会有事的。”

移栽花木才是当务之急。

她叫工人齐齐上阵、加紧卸货,又请了一名工人回去拿许爷许奶方才准备的塑料薄膜,自己则反复琢磨方才与人争论的漏洞和不足之处,还特地向范丁玲要了当年村里发布的迁移土坟公告。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一名干警领着两名村小组工作人员来了,其中一位正是范丁玲。

范丁玲一脸担忧地跟许一诺点头示意,许一诺勉强回了个笑脸,领着他们往小木屋去。

赵哥爹一见干警,面上是老实了,话语间仍旧不服软。

“是你结伙领人在这里滋衅挑事?”

“警察同志,这可冤枉我了。这些都是我的本家亲戚,听说有人在我家祖先头上动土,这才跟着来看看的,可没动手打人呀!”

“那你们拦着不让人家卸货怎么说?”

“哎,不对呀,这外头工人不正卸着呢嘛?小妹妹,你说是不是?”

“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警察同志,我们确实是争执了两句,但现下已经好了。他们该卸货卸货、该种花种花,没人拦着、也没人敢拦。”

“那你们还聚在人家木屋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这算私闯民宅?”

赵哥爹突然一脸凄然:“可这木屋底头是我家祖宗的坟墓呀!哪有在人家祖宗头上盖房子的道理呀!”

干警扭头对许一诺说:“是这么回事吗?你在人家坟头上盖房子?”

许一诺振振有词:“不是。我们盖房子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坟包。谁知道这底下有没有土坟!而且,在拆迁建设省道之前三个月,村里就下了公告,清清楚楚标注了迁移坟墓的范围,并要求大家按期统一迁移祖坟,逾期未迁的将按无主坟处理。退一万步讲,就算当时他们人在外地,没能及时了解公告、配合迁坟。在这之后,省道建设的施工单位在这里驻扎一年半,省道建设完成后,这块地又空置了两年多,在这四年间,他们都没想起这里还有祖宗的坟墓?也没有配合村里工作、主动迁坟?非要等到别人把这地租了下来、盖好了木屋,才跳出来说这底下有坟?”

“是这么回事吗?”

赵哥爹轻推赵哥,赵哥把那套因搬家将太爷爷坟地留在原地的话术又说了一遍。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村小组工作人员说:“老祖宗有句话说扫墓不过三代,你太爷爷的坟墓既然早在土地流转时就被推平,想来你们也是多年没祭拜过了吧?这早就算是无主坟了呀。”

赵哥脸色微变,略顿了一顿,仍旧笑说:“我太奶奶去年去世,临终前一再嘱托我们要将她与我太爷爷合葬。这是老人家唯一的遗愿,我们如何也得达成不是?想我太奶奶,还是整个新七里村最高寿的老人,县城电视台还特意上门采访了的,这你们村里人应该也知道。只因去年疫情,老人家迟迟未能下葬,我们做后辈的,心内多有不安,只等着吉日好让太奶奶入土为安。”

“那也不对呀。”范丁玲出声,“既然早就是无主坟,你们又是如何肯定坟墓就在这木屋下头的呢?”

赵哥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这就要多谢这位妹妹了。本来我根据周边田地也只能猜个大概范围,并不确定坟墓具体落在何处。没想到就是这么巧,他们要建花园农场,上来就用挖机把这里挖了个遍,还碰巧哪里都没挖到我太爷爷的棺材,这才让我确认原来我太爷爷的棺木就是落在了这木屋之下。因为整片土地只有这个地方没被挖机挖到。想来也是我太爷爷冥冥之中在指引他们、保佑他们呢!好免了一场纠纷!但我也不是那无端信奉鬼神只说之人,也怕弄错伤了人家,所以特意来这工地来回探查了好多遍才敢确定。只一想,我太爷爷安息之地竟被打下木桩、盖上木屋、死死压住,我又……”

一低头、哽咽说道:“可也不敢自作主张,这才赶忙将我老爹从外地喊回来,要他帮忙镇镇场面。本来答应妹妹考虑迁坟一事,也才为此作罢。毕竟,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啊!真是对不住妹妹了。”末了还特意向许一诺欠身致意。

许一诺心中愤恨,恨恨回瞪一眼。

范丁玲发问:“这棺木一般埋地下多深呀?挖土机能随随便便挖到吗?”

赵哥抬手擦着眼泪,没回。

赵哥爹接话:“坑挖有一米深,但棺材自个儿不是还有高度吗?棺材盖离地面也就才三四十公分,你们这一铲子下去,可不是要把我祖宗盖儿都掀了。”

众人没话说了。

干警问:“那你们下葬日子定在几号?”

“六月十八。”

“六月十八?那天一言还在中考呐!”许一诺拉了拉许爷爷衣裳下摆,“六月十八真是安葬吉日?”

许爷爷脸色凝重:“这我也不懂。但村里向来没人拿这个开玩笑。”

干警做好笔录,让当事人各自签了字,发话:“归根到底还是要有话好好说。别占着理不饶人,更加不能挑事。况且人家确实不知情,不知者不怪,能让一步是一步吧。还有你们,都散了散了,留人家父子俩跟这商量不就行了?要这么多人干什么!”

“好好好。”赵哥爹眯着一张笑脸连连称是,挥手叫那帮人散了。

干警收好笔录本,又跟范丁玲和那位年长工作人员说:“那这里交给你们了,调解为上。”

那位年长的工作人员,在干警走后,给现场几位散了烟,笑说:“我说老赵,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坟迁了嘛!镇里建了公益性公墓,大家伙都迁那儿去了。那里环境好得很,前头还有座寺庙,寺里矗着好大一座观音佛像,香火旺盛、福气环绕,是个让逝者安息的好地方。再说你家早不住这儿了,难道逢年过节,还跑到这里来祭拜?多麻烦?”

赵哥爹深抽一口烟,吐个烟圈,把香烟夹在指间,一抬手臂,另只手跟着往上提了提裤带,把短袖衫下摆掖好,慢悠悠说:“叶落归根嘛!正因为我们搬走了,才想要留住根,也提醒子孙后代根在哪里,别忘本。”

工作人员陪着笑脸:“咱只要把根本记在心中,就是走到哪儿也忘不了!”

赵哥爹望一眼这位工作人员:“我是个糙人,听不懂你这些官话。我只知道,人从哪儿来,还得回哪儿去。这里就是我们的根。我爷爷埋在这里,我奶奶自然还是要回到这里。”

“你说得是。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呀,人家把这块地租了下来,整整二十年。你这……人家还怎么办农场、做生意嘛?”

“这我也不想的呀,可就是没法儿呀!”

许.爷爷上前一步说:“我也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当我卖个老,月中三天我孙子中考,你们看下葬能不能另择吉日,给我们再缓缓?请和尚、办法事的费用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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