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嫁妆
夜幕降临。
北房烛火飘飘,亮如白昼,丫鬟们进进出出,伺候老夫人洗漱用晚膳。
年纪大了,宋老夫人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强撑着精神应付了简夫人大半天,早已全身酸软疲乏,一回屋子就睡了两个时辰,根本没有时间吃饭。
宋老夫人满面疲倦,蓦然问了句:“她还跪着呢?”
张嬷嬷替她整理胸前的衣襟,低声回应:“从您睡着,就一直跪着,瞧那模样,像是被简夫人的一番话给吓着了。”
宋老夫人闻言,没说话,闭上眼休憩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满心焦急的胡氏张望着内室的方向,见人还没出来,伸手暗暗揉了揉腿,自掌家后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想起那些丫鬟时不时飘过来打量的眼神,顿觉心中不得劲。
正当她失神之际,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当即打起了精神。
老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落座,平静道:“有什么话起来说,跪着算怎么回事?”
胡氏先行了个礼,见她神情间难掩乏态,便没坚持跪着,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等侍女们自行退下后,方才颤抖地开了口:“老夫人,魏家……不会真的对池姐儿和皓哥儿出手吧?”
这就是她在这儿跪那么久的原因。
白日里她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谁曾想简夫人的一番话直接将她拍进了谷底,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皓哥儿和池姐儿,就是她的命脉,简夫人最后那几句富含深意的警告让她现在都还觉得毛骨悚然。
要不要现在去登门道歉?还是去拜托宋卿时,让她帮忙求情?
再三犹豫仍旧拿不准主意,只好来请老夫人替她谋划谋划,池姐儿和皓哥儿到底是宋家的骨肉,老夫人总不会坐视不理。
“出手倒不至于,只是一个警告,你无需太过忧心。”宋老夫人抿了口热水。
胡氏却没那么好的心态,颤声道:“可是今日简夫人的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将矛头对准了池姐儿和皓哥儿,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不担心?”
宋老夫人自来看不惯胡氏沉不住气的性子,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冷声道:“在魏谢氏的眼里,搞垮宋家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况且魏家若真想做什么,便会做的滴水不露,你拦得了?”
“我早就让你管管池丫头,别做的太过分,偏不听。”
“时丫头的事在宋家完了,在魏家那儿可还没完。顺昌让你带着池丫头去给时丫头认个错道个歉,缓和一下关系,届时有时丫头帮着说话,魏家也不会太过刁难。”
“你倒好,反而与时丫头结仇结怨,越闹越难看。”
“简夫人有一点倒说得对,教养孩子这方面你确实差点火候,池丫头就像个没长大的刺头,小小年纪滑头滑脑,对自家姊妹百般刁难,出口成脏,没有半分教养。”
胡氏垂着脑袋,半个字都不敢吭声。
“与其莽撞地跑去魏家丢脸,还不如就近想办法和时丫头重归于好,不要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就拉不下来脸。”
“老夫人骂的是,我这就去给时丫头低个头……”
宋老夫人瞥她一眼,哼道:“光说不做,你觉得时丫头会领情?”
“那……”
宋老夫人缄默片刻,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神情,随即话锋一转,“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你是当家主母,此次时丫头的婚事理应由你来操办,至于能不能打动时丫头,就看你有多少诚意了,自己衡量着看。”
宋老夫人说这话有自己的考量,自家姑娘嫁高门固然好,却也有不少坏处,不说别的,就单单嫁妆回礼方面就是个难题。
毕竟嫁的是魏家那样的高门户,家底深厚程度远不是他们能比的,无论他们怎么准备嫁妆,哪怕掏空家底,在魏家人眼里都算不上丰厚,可怎么着也不能太寒酸,这样会失了颜面,也会显得宋家小气。
仅凭三房的那点就快消耗殆尽的资产,和自己多年的积蓄,也远远达不到“勉勉强强看得过去”的程度,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二房从中补贴。
原本还愁要如何让胡氏松口,谁曾想今日简夫人的一番威胁,反倒解了她的一大心结,要么乖乖出钱放回血买个安心,要么担惊受怕时刻提防魏家使阴招。
沉默半响,胡氏咬牙,心神不宁地回答:“妾身定然会让时姐儿风风光光嫁出去。”
宋老夫人见她上道,总算有些欣慰,笑了笑:“那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回去吧。”
“老夫人好生休息,妾身告退。”
等走出北房,胡氏身边的婢女愤愤道:“夫人,老夫人的意思,岂不是要让您出这嫁妆的大头?”
“不出能怎么办?等着魏家往后来找麻烦吗?”一想到这次过后,自己兜里的钱就要去掉大半甚至更多,只怕还得从给池姐儿准备的嫁妆里拿出来一部分,胡氏就心疼地喘不上气来。
还真是被宋卿时说中了,嫁妆方面,二房还真是委屈不了她一点儿。
胡氏认命地闭了闭眼,吩咐道:“回去之后,将库房里的东西尽快清点出来。”
“奴婢领命。”
*
宋卿时可不知道前院的血雨腥风,兜兜转转婚期还是敲定了下来,定在了十月十五,与前世同一天。
这两天窝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这会儿才美美的泡了个澡,正在和苏为锦一起敷用凝脂膏。
平日里浅涂一层就可,但是今儿心情好,也不管舍不舍得了,选择了效果最佳的厚敷。
“表姐,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啊。”
听到这声感叹,宋卿时躺在贵妃榻上,侧目往旁边的位置撇了一眼,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哈哈哈,你这模样,着实有趣。”
两人洗漱完,此刻披头散发,再加上膏状呈现乳白色,厚敷在脸上,只露出五官,有几分像市集上面卖的滑稽布偶,唇红脸白的。
苏为锦委屈嘟嘴,口齿不清地回:“表姐,你不是跟我一样吗?”
“是呢是呢,但是没你可爱。”
“表姐更可爱。”
两侧掌扇的绿荷和桑幼听着两人斗嘴,一时忍俊不禁,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