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钟情
今日的晚膳有鱼汤,据说是从自个儿的鱼塘里钓上来的,现钓现杀,肉质入口即化,新鲜着呢。
宋卿时隔老远就闻到了鲜香味,嘴馋地舔了舔下唇,刚入座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盛了碗鱼汤晾着,然后再用筷子挑了几块无刺的肉,单独放在了一个小碟子上。
魏远洲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坐下来后,见她光顾着给自己准备好,就没了下文,忍不住疑惑问:“我没有吗?”
他的话太过理所当然,宋卿时笑了,嗔他一眼:“没见郎君给我挑?”
她方才伺候了他穿衣,他给她夹几块鱼肉又怎么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陡然一凝。
绿荷没注意到宋卿时那充满撒娇的眼神,还以为自家娘子又在跟公子使小性子,暗吸一口凉气,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娘子怎得说出这等糊涂话。
绿荷都不敢去看魏远洲的脸色,被当众这么下脸子,公子不恼才怪呢。
魏远洲果然错愕了半响,单手敲打着桌案,手指修长,指骨分明有力,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卿时,随后叹了口气:“是为夫考虑不周了。”
说完,他便自顾自夹起了鱼肉,也学着宋卿时堆放在小碟子上,等攒了五六块块头比较大的,递到了宋卿时跟前的桌面上。
魏远洲:“夫人先尝尝。”
宋卿时瞥一眼他碟子里厚实大块的肉,又看了看自己碟子里散烂的细条条,不动声色地将手边的碟子与他递来的换了个位置,顺势还往那边推了推。
得了好,宋卿时好看的眼眸弯弯,笑着夸了句:“还是郎君挑的鱼肉闻着香。”
话音刚落,她就夹起一块魏远洲细心挑好的鱼肉放进了嘴里,正如绿荷所言,入口即化,嫩而不腻,属实为上品。
“好吃就多吃些。”魏远洲见她吃得香,微平的嘴角往上提了提,指间的筷子伸向她挑的鱼肉,卖相虽差了些,但味道是一样的。
绿荷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小姐这是在撒娇?瞧着这结果,成效似乎还不错?公子居然愿意反过来伺候自家小姐,真是开窍过了头啊。
主子恩爱,绿荷也高兴。
小脑袋垂下去,打量的视线也收回,抬手捂着唇笑眯了眼。
*
晚膳过后,魏远洲去了他在别院暂时用来办公的书房,宋卿时百无聊赖,恰逢这会儿王舒冉请她过去说会儿话,按照礼数她也是需要作陪的,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去了。
魏临邵也不在安排的屋子里,问王舒冉,她也只道魏临邵有事出门了并未往下继续说,看那样子似乎并不知晓魏临邵和魏远洲闹了一场,又或者是知道装不知道。
不出意外的,李清歌也在,坐在软榻上自顾自喝着热茶。
不知何原因,李清歌和她身边的婢女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平常恨不能黏在李清歌身边伺候的如鸾,这会儿子竟离得十分远,耷拉着脑袋精气神也不太好。
宋卿时能注意到的事,王舒冉自然不会留意不到,眼珠子一转,堆起满脸笑意,道:“四嫂莫不是方才没睡好?瞧着没什么气色,不如继续回去歇着吧。”
“突然换了个环境,睡不大惯罢了。”李清歌抬眼,声线低沉没什么气力。
“既是离不开家里的床,你说你跟过来做甚?这几日睡不好,你不是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宋卿时刚端起下人倒好的热茶,闻言往对面的王舒冉瞥去一眼,只见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她这是在埋怨李清歌没眼力见地跟着她来了别院。
不说别的,他们都是夫妻成双,又没个小妾跟随打扰,正是腻腻歪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尤其是王舒冉怀了身孕,愿意折腾这老远过来,无非就是因为魏临邵单独指明要带她一人。
忙于公务的丈夫难得上心,王舒冉高兴的连连答应。
而李清歌为了和魏临绰赌气,偏生要跟着来,王舒冉不对她心存意见才怪了呢。
没等李清歌开口,王舒冉的嘴率先张开了:“四哥也真是的,平日里流连后宅也就算了,这次竟直接带了个上不了台面的舞姬回来,那往后呢?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魏府的大门了。”
“四嫂别怪我这个做弟妹的多嘴,你可得多管管四哥,不然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到时候,母亲舍不得责怪四哥,恐怕又得责怪你看不住男人了。”
王舒冉的话看似句句关怀,实则处处戳心窝子。
抓不住丈夫的心,得不到婆母的喜爱,比不过妾室的恩宠,一桩桩一件件隐晦说出来,这跟当面指着李清歌的鼻子骂有什么区别?
若论身份地位,身为嫂子的李清歌要比王舒冉高一级,说出这等教训的话,已然算得上超越本分的僭越。
这二人近乎是同一时间进的府,又同为二房儿媳妇,便免不了处处做对比,因此两人看似表面相处和谐,实则暗地里处处较着劲儿。
在她看来,李清歌在王舒冉面前还是有些许自卑,这种自卑源自于长时间的对比内心产生的不平衡,自身的差距,丈夫的差距,娘家的差距,公爹和婆母的偏心,就连孩子的待遇也比不过。
长期同处一个屋檐下,换个人也会觉得压抑,难以接受。
正因处在弱势,又没人撑腰,每每遇上王舒冉阴阳怪气,李清歌大多时候都是一笑置之,或者装傻充愣圆过去,不会正面与其对上。
王舒冉兴许是料定了李清歌不会计较,公婆都会站在她那边,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给李清歌难堪。
“嫂子来别院散散心是好,可是也别散太久,免得最后真把人给散丢了。”说到这儿,王舒冉就闭上了嘴,毕竟她讽刺李清歌不得男人心的目的已然达成,没必要再往下说。
宋卿时静静听着,琢磨着以李清歌的性子会不会忍。
李清歌放下杯子,浅淡的笑了笑:“你这有了身子,当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忧心过重只怕有害无益啊。”
这是在骂王舒冉管得太宽呢,不该插嘴的别插嘴,管别人家的闲事做什么。
王舒冉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僵,没想到李清歌会毫无顾忌地刺她一嘴,下意识往旁边的宋卿时看了一眼,见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也没流露出嘲笑或是别的神态,倒是松了口气。
随即捂着唇,佯装不高兴地哼了哼:“我们一同入府,相处这么些年了,嫂子就跟我自己的亲姐姐似的,姐姐过得不如意,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担心,姐姐倒曲解了我的意思。”
“姐姐不爱听的话,妹妹往后不说就是了。”
李清歌也没再跟她计较,有意识地瞥一眼她的肚子,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妹妹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重中之重,可别动不动就把心思放在没用的地方,伤神又伤身。”
李清歌的目光太过滚烫,烫得王舒冉不自觉护住了肚皮,缓了缓神,怎么听怎么觉得她这话像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