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传书 - 昏君助我去宫斗 - 翦花菱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114、传书

秦夫人抚了抚她瘦削的脸颊,见她一直毫无反应,便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去。

每到独处的时候,琇莹就常会依稀见到,那个雪白身影又出现在面前,如从前一样背对太阳坐在一片光芒里,姿态悠闲,脸上的笑容之中,总多多少少带着一份欠扁的嘲弄揶揄。

“我要你别去说,又不是让你自虐,你何须把自己变成这样?”

“因为我就是一个你所谓的二货,就是既想不开,又不知该怎么办。”琇莹喃喃地回答他。

他叹了口气:“你这样既是折磨自己,更是在折磨别人。你瞧瞧你,身边这么多的人整日为你忧心忡忡,好意思么?这么大的人了,应该自己学着放下,振作起来,让他们放心。”

琇莹满心酸楚:“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怎么才能不去想是自己害死了你?怎么才能不再为这事自责?你那么聪明,倒是来教给我该怎么做?”

面前根本没有人,她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谈,阳光只是静静地照在她脚边,寂寞又寥落。

琇莹很清楚,这根本不是天枢在劝她,而是她自己在劝自己,她也觉得自己该振作起来,该结束身边众人对她的担忧,可她就是无法做到。

那件事已经过去近四十天了,从前总听别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都会随着时间减淡,最终释然。琇莹也在期待着时间来冲淡心里的酸苦,这么多天过去,效果微乎其微。

似乎还正是如御医们说的那样,她不说出来,那件事就会永远郁积于心,不说出来,心病就永远无法根除。可是,又怎么能说呢?

濂祯在行宫御书房见了秦夫人,一见到她愁容满面的模样,就知道这次母女会面也没什么进展,心情更是压抑。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濂祯道。

秦夫人颔首:“正如陆御医所言,依妾身看来,皇后也是神志清醒,妾身说的话她都听了进去,只是没有心思来回应罢了。”

没有心思回应,自己的话她没心思回应,母亲的话她也没有心思回应,濂祯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究竟还能有什么事令她那么为难,宁可将自己封闭成一个蚕茧,也不愿对最亲近的人吐露一分一毫。

濂祯满心愤懑,狠狠一拳锤击在檀香木几案之上。

秦夫人忧虑道:“皇上,莹儿今日虽已贵为皇后,毕竟年纪尚小,见识浅薄,皇上耐心多给她一些时日,她自会想通,对皇上知无不言的。”

濂祯叹了口气,“夫人何出此言?朕与莹儿之间仅有夫妻之情,从无君臣之礼,朕只是在忧心她的病情,绝非怨怪她。更何况……她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朕?”

这些天他同样寝食难安,一旦入梦,就常梦见那晚沈浩荣将刀朝他掷过来的一刻,见到琇莹冲上去想要替他挡刀的一瞬间,濂祯一次次在梦中惊醒。之后的白光、人形他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见到琇莹化险为夷,他心里只有深深的庆幸与后怕。

濂祯失神地回想着那一幕,不自觉地将心底所想说出口来:“她眼下这样虽然不好,总算还保住了性命。倘若那会儿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当如何?”

正如琇莹指责天枢那样,事后濂祯也曾戳着琇莹的额头指责她:你傻啊!你真替我死了,我做的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留下我孤单一个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可惜,爱上别人的人,本就是这么傻的,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秦夫人见了濂祯这副情状,既感欣慰,又觉怅惘。女儿能得一国之君如此厚意相待,实在难得的紧,可她如今这状况,又到何时才能扭转呢?

“今早小陆为她请脉之后奏报说,莹儿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秦夫人吃了一惊:“此事是否确定?”

“有小陆父子都确认过,应是没错。”濂祯站在书案旁,右手按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说得神采淡淡,不见半点喜色,“朕与她都盼了这么久,想不到正赶在这样的时候。朕正在考虑,放弃这个孩子,让莹儿得以安心养病,夫人觉得如何?”

秦夫人讶异地上前一步,“皇上何出此言?皇上与皇后都对这龙子盼了许久,怎能轻言放弃?这难道不正是个大好机会,可以宽解皇后的么?如告知她这消息,说不定皇后为了孩子着想,可以放松心境,不再如此自苦了呢。”

濂祯紧皱双眉摇了摇头,“告诉她只会加重她心里的负荷,她眼下之所以好不起来,就是因为心头压着一件事,不堪重负,如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她哪还有余力承受身孕这个负担?朕担心一旦被她知道,她的状况就会立时恶化。”

琇莹将血吐到他衣袖上的那一幕,实在令濂祯心有余悸,再不敢冒一丁点的险。

秦夫人默了片刻,才道:“皇上关心皇后安危,连皇子都情愿舍弃,这是皇后的福分。不过妾身也要请皇上务必三思而后行,依妾身来看,无论皇后心里压着什么事,她一定不会情愿放弃这个孩子。”

濂祯沉默,是啊,她曾经比他更盼着能有个孩子,又怎会情愿放弃,而且众所周知,依现在的医术而言,放弃一次,将来还能否再有身孕,都是两说。那样的话,对她还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放弃与保留,看起来都是加重她负担的事。事情似乎就这样陷入了两难。

秦夫人又道:“不管皇后的心结有多重,皇上也看得出,于她而言,世上再没什么重得过皇上您去,她会想留下这孩子的。”

濂祯无奈轻叹:“再容朕想一想吧。”

次日下午,唐汉奏报说,朱芮晨来了。

濂祯觉得很意外,在御书房一见面便问:“你不是忙得不可开交么?怎还有空来此?”

他自琇莹病倒之后整日心乱如麻,再无心思处置朝政,除一些重大事宜还来批复意见之外,其余全权交予朱芮晨安排。

朱芮晨自此已不止是锦衣卫指挥使,还被皇帝赋予票拟批红的至高权力。批红依礼是皇帝的直接职责,只是依着历史具体情况,这职责落在过不同身份的人手上。在明朝历史上有过内阁成员管批红,也有过司礼监太监管批红,而如今由锦衣卫指挥使这么一个新晋武官来管批红,总归是荒诞了点。

好在现在是皇帝当权,闻世忠为了撇清已不来指手画脚,濂祯就直截了当地告诉群臣:万事朱芮晨说了算,他的意见就是朕的意见,谁不服气,就自己来行宫找朕理论。

群臣都知道最近皇上为皇后的事心情大为不好,谁敢来触这个霉头?这位刚亲政的皇上虽然还未在朝堂上显露多少性格,却看起来明显不是个脾气柔和好拿捏的,连沈家闻家都倒在他手里了,老臣们哪敢摆谱造次。而不久后看出朱芮晨这位代理秘书也确实能力过硬,处置事情条理分明桩桩合理,也就更没人说什么了。

自此朱侯爷的皇帝头号心腹身份已经再没了任何遮掩,昭示于天下。

朱芮晨也是发愁不已,原先虽设想过皇上亲政之后甩手不管,将朝政都交予他打理的情形,可那是让皇上无忧无虑地去享受天伦,不是这样的啊。皇上被他视作上司,也同样视作亲人,这位亲人的状况好坏,他是发自真心去关切的。

另外,朱芮晨也清楚知道现在闻家的威胁尚未解除,绝没到了皇上可以放手不管的时机。这阵子全国的奏章批红都压到他一人头上,而一些与闻家有勾结的重臣还有意放权施压,大事小情都交给他做主,朱芮晨又不能像濂祯之前那样直接翻脸对付这些重臣,这会儿他忙得不只是不可开交,而是焦头烂额,以至于再没多少余力去管锦衣卫对闻家党羽的调查和监视,要是闻家趁这机会搞点什么动作,可就后果严重了。

所以于公于私,朱芮晨都知道先解决皇后的心病,让皇上振作起来,才是当务之急。

“今日的奏折票拟没有大事,所以臣抽空过来探看皇上皇后的状况如何。”

濂祯见到他神显颓靡,脸颊也瘦削了一些,便明白这阵子也是辛苦了他,心下也有几分歉仄,“你忙不过来,可以叫菁晨帮你。那孩子年纪虽轻,也是个有心计的。”

朱芮晨苦笑:“皇上又已忘记了,菁晨早在数日前便出发了。”

濂祯微微一愕,随即点了点头。这阵子西北边界一直不消停,泗国公午倾方亲率大军击退了戎狄主力,那些外族人却化整为零,不断游击骚扰,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干净,想要尽数打死却又不易办到,这场仗就这么拖了下来。

午倾方向朝廷申请派兵增援,并增加供给,其实不是他实力不济,而是替濂祯寻个由头,让皇帝趁此机会撷取京城三大营军队的控制权。刚成亲月余的朱菁晨主动请缨,作为副将,随同兵部侍郎一同率军出征,押运粮饷前往西北增援。

朱二公子年仅十七,又刚刚成亲,居然就主动请缨出征,很令濂祯意外。但朱菁晨的武功才智都堪当此任,濂祯还有这个把握。而手头又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就还是让他去了。

说到底还是己方值得信任又堪当大任的人太少了。

“事情来得太猝不及防,当初若是早早送调令去将纷扬召回就好了。”濂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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