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样寻常的日子里,祝梨突然从李周那里得到了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
范东来的账户突然被冻结,等他反应过来找上范清的时候,却已经见不到她的人了。范清是他培养出来的出色助手,手段比之他那是更胜一筹。她在盛荣股价大跌的时候低价收购了一些散户的股份,一跃成为盛荣的第一股东。
又在范家其他人左右摇摆的时候,把他们吞并,范东来的那些个堂兄亲弟们一个个被搜罗得只剩些三瓜两枣的基金和存款。
范东来在第四次强闯盛荣大厦不成的时候,心脏病发,被围观群众送进医院。
多年来的酒色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一发急病便是治也治不好的那种,而因为他账户里的钱全被冻结,又没有亲属来给签字,医院只能给他先保守治疗着。
李周现在是为数不多能和祝梨联系上的人了,他捡着机会,滔滔不绝地给祝梨汇报着京市的情况。
【对了,这次的事情,蒋家还出了不少力来着,然后范清创建的那个新品牌,孙姨也投了钱进去。】
祝梨对这些商场上的往来没有兴趣,她给李周转了一笔钱过去,【确定是绝症吗?】
李周打了一个问号过来,【给我转钱干什么?】
祝梨只回了一句话,【去吊着他的命,能做什么手术就做什么手术。】
手机亮屏的光线落在祝梨挺巧的鼻子上,那双漆黑的眼睛映着屏幕上的绿光。
就是不知道做手术和挨打,哪个更疼呢。
这时候她身下的头微末的动了动,陈野从迷乱的情.欲里脱身,脸上还蹭着微末的水渍,他的语气有些闷,“祝梨,不要玩手机了。”
祝梨被抓包倒是一点也不心虚,把他那毛茸茸的头又按回去,红梨色的嘴唇在他的额角吻了吻,“那你再给我弄一次。”
她气息有些紊乱,强撑着做着保证,竖着三根手指头,煞有介事,“这次我一定不开小差了。”
美云在两年前辞去了雾月的工作,她考上了厦大的研究生,只有偶尔的假期才能回来几天。祝梨刚回到小渔村就给她发了消息,美云盼了半个月,终于忙完组里的东西,紧赶慢赶了回来。
祝梨和她的朋友去玩的时候,从不让陈野跟着。从早晨起来,陈野就围着个围裙在祝梨身边晃着,做个饭也做不踏实。他觉得他大概确实如祝梨所说,有那个分离焦虑症。
偏他又是个沉闷的性格,只能来回吐出一句话,“注意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祝梨溺水之后,他总是觉得心里有块隐病,每天眼睛必须长在祝梨身上才能放心。
但祝梨讨厌黏人的物种,他只能把这份病态的不安藏进心里,装出个正常人的样子。
祝梨惦记着和美云的见面,对陈野这副恨不得钻进她包里的焦虑做派,视而不见。
美云知道陈野的住处,骑着辆电动车戴着小头盔大喇喇地在外面按着喇叭,祝梨打开一扇窗户,朝外面应了两三声,扔下手里的奶黄包就往外跑。
陈野往外瞧着祝梨跳上美云的电动车,转回脸来大力地擦着桌子。
祝梨等美云驮着她钻过好几条小道,才知道美云是要她陪她去寺庙上香的。
“那个庙可灵了,我得去求个学业,赶紧把手头上这个论文过了我也就没心事了。”美云的声音逆着风向被风拢回来一半,“我记得陈哥也在那个庙里拜过呢。”
到了地方,才看到一方规模不大的小土庙,现下门槛上人来人往的,但香客流量并不算多。美云乐呵呵地给祝梨介绍,“这个庙是我们这里的土庙,只有我们当地人知道,但很有灵性,有时候还有外地人专门过来拜。”
祝梨抬头看了看门头上的匾,虽然看得出来被定期维护着,但有些发深的木质还是能看得出它的年头来。
祝梨扎了一下头发,跟着美云进了进去。
寺庙总共就三个殿,美云很有目的地进了右侧的文昌殿,祝梨在寺庙中央专供香客的香炉旁边站着等她。她左右四处看着,见三个殿外都有些挂着的方形红木牌,被风一吹,撞出有些沉闷的音色。
美云出来的时候,双手拢着一束香,她有些虔诚地将那束香插进外面的香炉里,合手朝前拜了拜。
等她流程走完,祝梨才拉过她的衣角指了指那些木牌,“那些是干什么的?”
美云瞧了一眼,有些压低了声音,“那些通俗点说就是许愿牌吧,这一面是管学业的,那一面是管姻缘的,你面前的这一趟是求平安的。”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个还挺管用的,小时候我有一次生了病,在医院里打了好几天吊瓶都不好,我爸妈就在这里给我求了个牌子,然后我很快就好了。不过我感觉也可能是药效开始发挥了。”
祝梨点了点头,美云有些热情地拉着她往那里跑,“走,我给你找找我的许愿牌。”
祝梨也有些兴趣,她喜欢窥探别人留下美好愿景的文字,在她初中的时候,学校附近有家奶茶店,墙壁上是满墙的便利贴,祝梨偶尔会在那里坐坐,看着别人在纸上留下的意气与青春。
美云的手指在许愿牌上点着,她埋着头,在成堆的红色里找着她的名字。
“找到了!”美云手指把自己的许愿牌托起来,给祝梨看。
而祝梨的视线却静静地落在另一个方向。渔村的海风强劲,成摞的许愿牌偶尔会被风折起弧度,露出最下面已经掉色的旧木牌。
祝梨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从前的那个,毫无意义的名字。
范若。一个没有任何期待,也不会有任何含义的名字,像是从字典里随便抽出了一个看的过眼的字,就组成了这样一个也许会贯穿她整个人生的符号。
那个许愿牌的红漆已经脱落了大半,上面黑色记号笔的字迹也比周围的淡上不少,字迹有些稚嫩。
上面一板一眼的写着最朴实的祈福,“范若,健康平安。”
祝梨的眼睛眨了眨,而在这一摞牌子的最外面,是看起来漆色比较完整的新一批许愿牌,依旧是朴素的愿望。
“祝梨,健康平安。”
两个牌子上的字迹,带着一老一新但荒谬的相似。
美云的左手在祝梨发愣的眼前挥了挥,伸头看了她一眼,“你看什么呢?”
祝梨把视线移回来,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被美云驮着回去的路上,祝梨忽然冒出一个诡异的猜测,她和陈野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这个猜测之所以诡异,是因为按照现有的证据来说她应该很早就和陈野认识,但她脑子里却没有一点印象。
她从美云的电车上下来,心事重重地进了家门,陈野正弯着腰往床上铺着新晒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