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存在与虚无
“都收拾好了吗?你的包,手机,还有伞。”
“怎么穿一身黑衣服啊,今天去见你爸爸,穿得喜庆一点,换那个碎花裙子。”
......
阮北晴沉默地往包里放了一柄枪,手里塞着子弹,拉好拉链将包往身后一甩,“我习惯了。”
今天是她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三周。
这三周,人们围绕着对于始作俑者安凉该如何评判,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安凉的生平被广为人知。她用虚拟现实让人们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不加限制、盲目发展科技的世界。
从虚拟现实中出来的人无不惊骇,觉得安凉为大家敲响了警钟。而一直身在局外、不曾经历的人对她陈词颇多,觉得她不仅危言耸听,还危害社会。
毕竟这件事导致许多人陷入长眠。
虽然“许多人”中不包括平民。
但......
安凉的反抗其实没有触及到根本。
打破阶层哪有这么简单。虽然事后,不少公司都修改了996等制度,重视对员工的保障,可阮北晴知道,事情还没有完。
苏醒后,阮北晴听到了关于她父亲的真相。
人类复活了一位濒死之人的大脑,并尝试让他在虚拟世界中拥有自主控制的意识,那位濒死之人就是她的父亲。
“他瞒着你们,主动进行芯片的人体试验,在试验前签下了器官捐献知情书。”
“没想到的是,芯片让他的大脑始终保持活跃,我们换了个思路继续试验,发现他能在虚拟世界中和我们交流了。”说到这里,研究院的人一脸激动,“这意味着‘缸中之脑’成为现实!即便人们的身体不在了,意识也可以存活......”
为了实验的隐蔽性,他们瞒了所有人两年。
得知这一消息的程雯喜极而泣,听闻“缸中之脑”的意识稳定之后,拉着阮北晴要去看阮文善。
一路上,阮北晴看着窗外的太阳,眼神飘忽不定。
这个世界没有酸雨,没有满大街遍布的机器人,人和科技还没有发展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出租车停到了楼下,她和程雯站在研究院前。程雯拍了很多照片,她脑子里全都是安凉。
据说,安凉母亲没有用到的芯片是给了她。
但是阮北晴一心沉浸在虚拟现实里,又因为那芯片不是正款,是加急赶制的残次品,所以她没有醒过来。
也难怪,安凉一直把她撇在外面,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照顾她。
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阮北晴和母亲穿着防护服,站在了存放“缸中之脑”的实验室前。
程雯不敢进去,站在门口动容落泪。阮北晴进门后一直没说话,许久才对陪同的人轻声道:“我可以自己呆一会儿吗?”
门外有玻璃窗,可以监测阮北晴的行为。那人知道她不会做什么出格举动,点头出去了。
阮北晴站在偌大的玻璃缸前。
绿色的透明液体充斥着圆柱形玻璃缸,纷乱的线如同长出的触手,连接到里外两个屏幕和若干器械上。
一颗大脑漂浮在正中。
它储存甚至生存着她父亲的意识,但没有发育出五感,不知道阮北晴的存在。
事后阮北晴知道,她在本子上看见的内容,包括那凭空出现的“继父”,都是阮文善大脑生成的结果。
它目前的意识还是混沌的,生成的要么就是阮文善早年记忆,要么就是毫无逻辑的内容。
但听研究员说,他们准备让这颗大脑尝试控制机器身体,一旦成功,将会是人类科技发展的新纪元,这意味着“意识控制”将成为可能。
阮北晴心跳得很快。
有一瞬间,她觉得缸中困住的不是阮文善,而是自己。
这是她寻找多年、不惜一切去发现的结果。可当这个结果呈现在眼前时,她没有激动欣喜,而是迷茫。
她一直在求证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不是活着,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答案是一颗漂浮的大脑。
她看见了答案,她不知道答案,答案荒诞又直白。
而一种更大的空虚产生了——她把自己陷在其中,有什么意义?
不应该的。
她不应该因为一个人困住自己,哪怕那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父亲。
她不应该为了别人的赞扬而活,不应该把自己困在家庭的一亩三分地里,不应该因为别人到这个地步。
她是她,不该为任何人而活。
至于这个实验......
据说虚拟世界是安凉以当下为蓝本,用算法推出来数百年之后的世界。
人们说这是让人惊心动魄的梦。
可如果那不是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