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九十六章
何平安爬起身,慢慢走近门。
门外的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一门之隔,何平安感到一种久违的压迫感。
“是谁?”
春末的夜,风暖花浅,女人的声音轻如呓语。
时隔多年,他听在耳里,恍惚间忘了她原本的模样。
他看着门缝里的一抹白,最终抬手,敲门三声,而后开口道:“是我。”
而何平安原本心已跳到了嗓子眼,忽听到这两个字,无形中像是得到了一道赦免。
只要不是顾兰因,是谁都好。
既然他能找上门,今夜四周已无路可逃。
何平安深吸了口气,扭头看着熟睡的小渔儿,她轻轻把门拉开。
月光如水,今夜万里无云。
披着春衫的女人几步下了台阶,一把抱住他。
“夫人走的绝情,如今想玩什么手段?”
抱着他的那双手愈发用力,来不及绾发的女人脸埋在他心口,一言不发。
耳边的长发被人挑开,灼热的气息扑来,她眼睫微微一颤
陆流莺穿着玉白云纱道袍,手掌贴着她的腰身,低下头笑道:“你这样子,就不怕你夫君知道么?”
“当年受人胁迫,实属无奈,我心悦你,陆公子不是说要娶我么……”
她慌不择言,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声音又软又甜,这叫陆流莺想起了扬州城里,她头回勾引自己的场面。
他瞧着暗处,眼里带笑,嗓音温柔道:“你抬起头,再说一遍,我就允你。”
何平安果然抬起了头,他能找到自己,那顾兰因迟早也会找到自己。
这一次下山,仿佛只是从梦里醒过来了一般。
没有上策,何平安不假思索,朝着陆流莺便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很好。”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这般姿态似情人幽会一般亲密,何平安五年里从未与男人有过这样的亲近,一时浑身都不自在,不过为了小渔儿,她将他抱得更紧,强忍着不适,喊了他一声陆郎。
陆流莺眼里笑意渐深,半晌,朝后道:“顾大人可曾听清了?”
何平安一震,一颗心轻易便被人掷到谷底,她手指微微在抖,下意识便要跳出去。
陆流莺紧紧抓着她的肩膀,抱紧她,目光落在墙边的阴影里。
一抹雪光渐渐映入眼帘。
原来那是一截刀刃,不过此刻就架在了男人的肩上。
穿着雪色直裰的男人姿容冷清,他在暗处不知被鸣玉逼着看了多久,此刻对上何平安那一张脸,他面无表情,眼里皆是嘲讽。
“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贱人。”
顾兰因死死盯着她的眼眸,抬手抓住刀刃,因为掌心的疼,他微微皱起眉。
鸣玉觑着陆流莺的眼色,收了刀,抱拳道:“得罪了。”
顾兰因像是没有听见,他撕开袖子,咬着布条一段给伤口包扎。
末了,他抬头问道:“听说你生了个女儿,女儿呢?”
陆流莺望着屋里那道矮矮的影子,亦是生出好奇的心思,就要进门去看,何平安却拦在跟前。
“她在睡觉。”
陆流莺歪着头,朝那矮墩墩的影子招手,温柔声道:“你爹来接你了。”
穿着中衣的小渔儿缩在门后,一声不吭。
她早就被外面的响动吵醒了,睁开眼就看见娘亲被人死死抓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何平安的呼喊,她不敢出去。
如今听人提起那个便宜爹,小渔儿一点儿不信。
药庐里,阿丑就跟她说过了,她那个死鬼老爹坏事做多了,早早被雷劈了个焦烂。
她怎么会有爹呢?
而何平安听陆流莺说这话,又看着顾兰因,陡然间像是什么都明白了,惊恐至极,猛地就要把门关上。
“我在哪,小渔儿就要在哪!”
她进屋手忙脚乱把鞋给女儿穿好,拍了拍她的脸,叮嘱道:“那外面都是坏人,你谁都不要信。”
但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完,陆流莺便踹开了门,屋梁上灰尘簌簌落下,穿着水清衣衫的女人身子一僵,对着他,再也没有半点柔情。
“她既然是顾大人的血脉,自然要认祖归宗,夫人要是不愿意,那就只能……”
“放你娘的狗屁,小渔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身上是我的肉我的血,跟他没有半点关系!认什么族,归什么宗,她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娘,谁也别想带走她。”何平安摇着头,把她死死抱在怀里。
陆流莺:“你不松手,就让那姓顾的一直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