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次去政府见到镇长等人那天,杨瑞月其实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看到了怨气,不过真正带着鬼的,还是镇长身旁的一个年轻人,他背后有个湿漉漉又黑漆漆的男孩儿。
就杨瑞月这词汇量,不可能把鬼的模样描述得非常详尽,顶多知道头发长短、穿着特征。
那小鬼在杨瑞月眼中,就是个很常见的小男孩儿,任何一个年纪的孩子在杨瑞月看来都差不多,况且脸上没有胎记之类的标记,更说不准到底是谁的孩子。
其实镇上很多夭折的小孩儿,天灾人祸的,孩子想好好长大太不容易了,尤其是愚昧的生产跟养育认知,基本上不是孩子命大,根本养不活。
马全宝面色沉重,他拉住柳招娣的手:“招娣,月儿姐说是男孩儿,所以……你觉得那会是镇口那个孩子吗?”
镇口有对姐弟,他们原本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庭,后来母亲不知道怎么失踪了,父亲去找,摔到了山下,后来镇上的人找过去,发现这对夫妻死状惨烈,说各种闲话的都有。
就这样,两个还不知道自己名字应该怎么写的孩子就成了孤儿。
别人不会对着两个孩子说真相,马全宝和柳招娣那时候却跟着救援队伍去找过人,他们是见过那对夫妻尸体的,妻子被人凌虐致死,丈夫被人砸得面容模糊,根本不像是失足掉落山崖。
很多闲话不过是掩人耳目,真相如何,有点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那个年代很多案子查不明白的,便不了了之,凶手依旧过得安稳幸福,受害者的孩子活得仿佛乞丐。
这么多年过去,姐姐长成了大姑娘,漂亮水灵,才十三四的年纪,谁看了都喜欢,弟弟则小一点,个头都没长,跟在姐姐身边依旧像很多年前不会走路的小不点。
无人保护的漂亮女孩儿会在这个年纪遭遇什么,很多人心中其实都有数,就看是谁家先下手。
就算姐姐还有个弟弟,那小男孩儿毛都没长,别人自然不放在眼里,如果她有的是个可以让人害怕的成年哥哥,自然不会有人打她的主意,既然没有,那就迟早要先被人带上床,再成为那家人的奴隶,还要美其名曰“娶”。
不过谁都没想到,最后这对姐弟竟然双双失踪,某一天要上工的时候别人没见到人。
现在整个镇子都是吃大锅饭,姐弟俩不来上工,自然就没有食物吃,他们更不可能有钱去集市买吃的,其他人都在猜是不是姐姐找着出路就不去辛苦干活了。
谁知道等下工后有人去姐弟俩的家一看,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见他们收拾东西离开,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邻居们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觉得,会不会是他们跑了。
毕竟这对姐弟过得实在艰难,弟弟年纪还小,做不了多少工,基本是靠姐姐一个人养活两张口,还不如去谋出路。
他们失踪大概一个月了,刚开始是报了失踪,现在这么久都没找到,估摸着不是死了就是离开了镇子。
树挪死,人挪活,有些人总会离开家乡到更远的地方闯荡,并不奇怪。
马全宝本来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镇子里离开的人太多了,没有消息的就报个失踪,反正都不会再回来。
现在柳招娣的态度有些奇怪,马全宝不得不怀疑柳招娣是不是知道什么。
柳招娣又沉默了许久才说:“一个月前,傍晚的时候我见阳阳到点了没回家吃饭,就去找他,看见了……”
“你看到什么了?”马全宝忙问。
“我、我看到镇长儿子那群人……把那家的弟弟打死了!”柳招娣犹豫再三,还是把话说出来了,她猛然看到这情况也害怕,那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年轻人,还都是男的,要是她发出什么声音被发现,失踪的人还得加上她。
撞见情况后柳招娣没敢过去,不确定动手的一共有多少人,后面她等到那些人都走了才出来,弟弟的尸体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后面她恍惚地回来,看到马福阳在家,这件事就藏在心底,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没人提醒的时候可以假装,一旦发生相关的事情,柳招娣就撑不住了,自责跟害怕一直涌上心头,加上今天马福阳发生的事,更让她觉得,是不是镇长儿子他们要杀人灭口了。
是啊,那么多人在现场呢,或许不是每个人都动手了,没动手又在现场的,可不是得解决掉才能保证自己的“清白”?
马全宝听完捂住脑袋,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招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我还能提前想办法……等等,马福阳,你是不是也在?镇长儿子他们那群小畜生到底做了什么?”
听了柳招娣的话,马全宝觉得她的怀疑不无道理,那群年轻人一定是害怕了才会想动手解决掉目击者,从马福阳的描述来看,镇长儿子他们还想把他也解决掉的,不过没来得及。
已经很害怕的马福阳根本不敢看马全宝的眼睛,他瑟缩着,嗫嚅道:“我、我我当时看到他们脱掉了小崔姐姐的衣服……然后按着弟弟打……后来姐姐跟弟弟都没反应了,他们就把小崔姐姐跟弟弟都丢到了瀑布下……”
“你——”马全宝要被这愚蠢的儿子给气死了,发生这种事居然敢不告诉家长,还瞒了一个月!
要不是马福阳年纪还小,他是不是要被那些人撺掇着成为帮凶?
不,现在他已经算帮凶了,沉默不代表可以置身事外,什么都不说,对真正的凶手而言,就是最好的帮助。
尤其是他现在为了保命装傻,日后就算他说真话别人也不一定相信他!
越想越气的马全宝直接上手就给了马福阳脑袋一巴掌,恨不得直接就把他打傻了,省得去装。
柳招娣没拦着,她自己算半个目击证人,当时太慌乱了加上年轻人有好几个,没见到马福阳在,听到马福阳承认自己就在现场的时候她已经感觉自己一阵头晕恶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淋淋的现场。
马全宝拉着马福阳的脖子让他站起来:“你给我站好!你们做的这叫人事吗?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从小就告诉你别做出格的事,就算是要跟他们打好关系,也要做个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吗?”
别人家如何马全宝不知道,他从小就在一个很玄幻的环境中长大,他比别人更明白什么叫善恶有报,老天从不公平,但你不能去赌自己不会遭报应。
人生短短几十年,何必去赌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马福阳默默哭着,家里就他一个孩子,独总是娇惯些,懂事得就晚,这可以说是大多数男孩子的通病,他们在一个充满亲情的环境下,总要花更多的时间去补全自己的成长期。
看着马福阳一声不吭的模样,马全宝气得不行:“难怪月儿姐说你命中有劫不能出门,敢情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后果?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你自己啊!难道你希望自己变成厂子里那堆肉一样吗?”
话很难听,马全宝在厂子里帮忙,看到那些骨头跟大米混在一起的肉块,心里一阵阵发凉,害怕马福阳就是那堆肉的部分。
刚才他才庆幸马福阳不是,现在却恨不得儿子没有回来。
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这么简单的道理,说了一遍又一遍,为什么马福阳就是不能记在心上呢?
马全宝抹了把脸,说不下去了,事已至此,任何抱怨跟谩骂都没有用,或许马福阳应该接受自己的结果,可他作为父亲,却不能不想办法救他。
思索之后,马全宝看向杨瑞月:“月儿姐,多谢你提醒我们,他这孩子虽然混了点不着调,但他不是那种会杀人的,以后我也会好好教育他,坚决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您帮帮忙,看一下是不是只要躲开镇长儿子那些人就行了?”
杨瑞月完全不在乎马福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看能不能救,如果马福阳一开始就是不能救的,她提醒马全宝的就会是准备后事,而不是如何躲避死劫。
“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生日那天,他可能会被人杀掉,也可能被鬼杀掉,既然都想杀他,当然要一起躲。”杨瑞月毫不犹豫地说。
折腾一下午,还是同样的结论——六月初三那天,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