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两个世界◇
◎他就是那么喜欢你◎
很多次都是全正思开车载孙端寅,但难得这次一起回家,孙端寅便主动提出让她坐自己自行车后座。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全正思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穿着裙子,她只好侧着身子坐上自行车后座。
买自行车时,明明全正思已经给他看好了一辆男生都会喜欢的山地自行车,后面他似乎不满意,问了购车店子,拿着单据自己又去换了一辆有后座的普通自行车。
她当时还打趣孙端寅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想要搭载回家,可现在抓着孙端寅腰侧校服的人,却是自己。
全正思抿着唇安静地坐在后面,孙端寅骑得很平稳,过减速带的时候,甚至会减慢车速,压过一个小小的弧度,愣是没让她觉得有过多的颠簸。
他宽阔的脊背向前使劲着,书包被他背在胸前,抓住车把手的双手精瘦有力,手臂处能看到青筋凸出。
骑出一段不小的距离,弯曲的巷道偶有几辆小车驶过,带出的风吹起她的裙摆,全正思恍然回到学生时代,她看着夜晚结伴而行的小情侣,坐在后座的女同学,撩起半场的发丝,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男孩儿的短袖校服被风鼓起,兜住满满肆意张扬的爱意。
喇叭声响,犹如被当头一棒,全正思清醒过来,她并不是十八岁的年纪,面前的男孩儿也不该与她是那种关系。
她清清嗓子,扯了扯孙端寅的衣摆,朗声开口:“端寅,你知道你们老师叫我去办公室单独说了什么吗?”
孙端寅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他往后偏了偏头,风吹得眼睛眯起,只能看见眼角的一抹白色裙摆,就像是洁白无瑕的羽毛,晃动着在心上轻轻扫过,留下满身的颤栗,让人口干舌燥。
“张老师说了什么?”
“他说你进步很大,只不过最近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压力有些大?从家里到学校来回是不是太累了?”全正思斟酌下语句,试探道,“我这段时间忙着案子,几乎没什么时间关心你,我刚刚咨询了张老师,她也觉得住校的话,会更节省时间。”
行进中的自行车轮子被卡了一下,硬是停在路边,全正思猝不及防撞上了孙端寅瘦削的后背,凸出来的脊骨贴上脸颊,一时间晕乎乎的,她捂着被撞疼的脸,显得有些无辜。
孙端寅单脚踩着地面,他这段时间抽个子,校服裤又短了一截,露出凹进去的一段踝骨。
全正思注意到他裤子短了,正想问他要不要换一套校服,却听得孙端寅用闷闷不乐的声音说话。
“姐姐,你还是在介意之前的事情。”
她抬起头,与回头的孙端寅对视,对方眼睛里的侵略性一下子抢占了视线,她从未见过他露出此种表情,尚未确定,头顶的路灯闪了闪,再定睛一看,孙端寅已经是一副受伤落寞的神色。
她想要再解释些什么,孙端寅却点点头,用滞涩的口吻说:“好。既然是姐姐的要求,我肯定会答应,姐姐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我不会误会姐姐的。”
“端寅……”她呐呐念着他的名字,男孩儿已经回过神重新骑上自行车,兜起夜风。
似乎是装了满肚子的气,孙端寅骑得快了起来,吹动了闷热的风,将全正思散落的发丝舞得胡乱飞扬。
她咬着唇,头一次感受到棘手,她能感受到孙端寅满腹的不愿,却只能视而不见。
如果这段时间,他们两个都能冷静一下,这样对彼此都好。
她是成年人,又是大了孙端寅十岁的姐姐,在处理感情这方面,能做出来不伤害对方的选择,就是将人与自己隔离开,哪怕只是短暂的不见面,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听得这事的钱霁明,只是握着酒杯吃吃地笑,眼睛里露出为数不多地理智,“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决了?思思,你情感经验也就高端这一个,比孙端寅强不上多少,我看啊,甚至比孙端寅还不如,至少他能正视自己的感情,还懂得蛰伏,你就只知道逃避。”
很久没有到钱霁明的酒吧,场子热闹非凡,他俩坐在角落里的卡座,看着纸醉金迷的人群,说话的嗓子都扯得疼。
全正思沉默地捏着一支鸡尾酒,摇晃出来的红色,就像是警告,她扯出一抹笑,显得有些失落。
“明明,他才十八岁啊!他懂什么!十年前,十八岁的我们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你说我逃避,可我不能毁了他的人生,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没有见过更多花花世界,我凭什么去绑住他?”
钱霁明不屑地撇撇嘴:“你可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十年前我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哪像你还像个斗鸡似的,跟叔叔阿姨争着报警察大学。”
“你不争,最后读了自己不喜欢的学校,毕业以后开了酒吧,大学里面学的东西屁都用不上一个。”
对方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往沙发上一靠,闻着空气里劣质香水的味道,灌了一口浓烈的酒,冲上来的灼烧感让人鼻尖发酸,“所以啊,我很后悔,没有在那时候争一争,或许我就不会错过那个人。”
他这番话,与温居那会儿的话截然不同,那时候钱霁明还信誓旦旦地说前面二十几年都是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毕业以后才是为了自己而活,原来都是假话。全正思斜睨他,瞧出他的孤寂。
“明明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他呀?”她叹了一口气。
在父母眼里乖巧懂事的人,毕业以后性情大变,冲动出柜,利用所有资源开了一家酒吧,在午夜里将自己灌醉,睡到昏天地暗,再头疼欲裂地醒来,饮食不规律,睡眠不规律,活脱脱将自己变成一副鬼样子。
要不是还有全正思在江榕市偶尔带着他去医院体检,拉扯着,估计他早就在某个酒醉的夜晚,挂得悄无声息。
“怎么可能放得下?人都已经没了。”
钱霁明的脸隐没在黑暗里,他半靠着墙,一点点陷进沙发中,似乎要与之融为一体。
在狂魔乱舞的酒吧里哭,是不会被人发现的,你可以尽情地流眼泪,大张着嘴嚎啕地哭,高昂的音乐是最好的遮盖器,是成年人的遮羞布。
抽泣声都见不得光,钱霁明将他隐在深黑色里。
全正思心里难受,见不得他这么伤心的样子,托着他的头,“明明,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呢,至少你也要活下去吧!”
“思思,不要为了一点现实的阻碍就逃避,给孙端寅一个机会。说实话,他并没有向任何人隐藏自己对你的喜欢,除了在你面前,他就像一只鹌鹑。我总是笑他跟个变态一样,画了满满几个笔记本的画像,在电脑里存了关于你的所有视频,但就是不敢亲口告诉你他喜欢你。”
“十八岁的感情,是最纯粹的,他不带着任何利益,不带着金钱的铜臭,也不是关乎现实因素,他就是那么喜欢你呢。”钱霁明很少抽烟,却在今天燃烧了三四支,指尖抖落的烟灰,就像他腐朽的感情,被火星子一撩,尽是灰烬,呛鼻又炽热。
全正思哑口无言,孙端寅在月考之后,乖乖听话收拾了东西搬进学校的宿舍,张老师很关心这个乖巧懂事的学生,协调将人插进了理科重点班的宿舍里,保证了学习氛围。
可家里少了一个人,突然显得空落落的。
鸡尾酒划过喉咙,她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咳得满脸通红。
“思思,如果你真的知道孙端寅做了什么之后,你就会想清楚,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放弃。”
这是钱霁明醉倒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将人送回家后,全正思在街上溜达了一圈醒酒,不知不觉走到二中的校门口,脑子已经清醒了一大半。
透过大铁门,她能看到教学楼某一层灯火通明的教室,此刻是晚上十一点半,高三的大部分学子都还在挑灯夜读,除了扰人的蝉鸣和蛙叫,这个校园里的声音似乎都已经归于沉寂。
她那日开着车将孙端寅的行李送到学校宿舍,帮着把床铺整理出来,想着放学后的孙端寅就不用收拾,还能节省一下时间,但没见到面。这人似乎是生气了,周末也没有回家,只是在微信上说了声周六学校要补课,便再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