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连州王 - 侍女的品格 - 裴千羽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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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连州王

腊月年关将至,戍北原千里冰封,人鸟绝迹,连州城里却是一派繁华热闹景象。府衙、驿馆、百业千行门庭若市,南来的丝绸商人,北边的塌它牧民,打西边来的弥腊游商,还有从大陆最东端翻山越岭而来的葵乞猎户,一齐儿在此汇聚,然后又满载货物,往天下而去。

瑞昌大街上,穆家、王家两个商行们的伙计,正比着赛的装点货物,这边唱“浣州八十!”,那边就要嚷“邺州一百”——这是行话,所谓“浣州”多指的是浣州来的绫罗绸缎,邺州则是邺州产的山珍香料,一时间街上声高震天,真真假假却无人能知。

穆敏鸿从家里出来,沿着大街一路逛,巡察自家药铺、医馆、布店,然后来到瑞昌街上的余庆商行——这是穆家开的第一家商行,是他爷爷一手创下,也是家里当前最赚钱的买卖。

“鸿哥儿!”

伙计们一见他,立刻笑脸招呼着,穆敏鸿也和大伙儿打了招呼,随手解开一个麻袋,手插|进去,带出一把桔梗。

他虽然年纪轻,但走南闯北采货看货的经验无比老到,当下便以手掂量掂量,发沉,放进嘴里嚼了嚼,味儿先甜后苦,才点了点头,是真货。

“您放心罢,桔梗、苁蓉都是咱们本地收上来的药材,收的都是纯正不重茬的第一道手,他们王家图便宜收二道手,竟糊弄那些不懂行的睁眼瞎。”

穆道勋不从说人短,只管笑笑,然后叫来伙计头目,问他昨儿夜里怎么样。

“人和货都没事,”头目赶上来,拍着胸脯道:“兄弟们夜里轮番值守,都没敢合眼的,您放心!”

“年关将至,顽皮贼骨的人多,辛苦大伙看仓库,月底人人都给包个大红封。”

“好嘞!”伙计们也听到了,欢呼一声,恰逢对面正喊“青州九十!”,他们便紧接着喊——“青州九百九!”

鸿哥儿听了,笑骂道:“别跟着较劲了,青州也就只有谷子,九百九的谷子又值什么”

大伙儿哄堂大笑,恰此时,对面王家商行的一众也是喧声震天。

“鸿哥儿,你看!”

原来是王家的伙计们正抬着一架崭新的招牌幌子走来,那幌子瞧着起码有丈许长,尽是大红绫做成,上书四个泥金大字——“连州王氏”,左右边上各挂着一串红灯笼,夺目鲜艳,真可谓招摇过市。

“换幌子喽,大吉大利,见者有喜,见者有喜!”王家伙计们七手八脚换上新幌子,王老板便沿街派发红封,还有一封递到穆敏鸿跟前,他笑着拿了。

“鸿哥儿,你看我这新幌子怎么样”王老板得意道。

穆敏鸿抬头,连连点头:“不错,就是今天的风大了点。”

风大

王老板纳罕,关风什么事儿

可等他要问时,穆家那小子已经摇头晃尾巴地走了。

王老板便仰起头,盯着自己新做的店铺幌子出神,没什么问题呐。

忽儿只见一阵风来,那丈许长的幌子叫风吹得卷了边,四个字只露出仨——连州王,嚯,这是要造反起义嚒唬的王老板忙呼喝伙计,叫赶紧往幌子下头坠两只铁秤砣。

余庆商行伙计看了都响亮大笑,同鸿哥儿说道:“三老爷一不在家,对面就换新幌子,这不是明白着欺负您嚒”

穆敏鸿道:“当街做买卖,谁还管谁家的幌子有本事做得戳破天,我更道一声好!”

街那头杏花酒楼跑堂一溜烟儿跑过来,见了鸿哥儿忙附耳说了两句话,鸿哥儿:“他都招了”

“招了,我们昨夜里就看见他在五蕴寺那头给那些要饭的发钱,被咱家几个脚夫兄弟逮了个人赃俱获,正绑在后厨啃大萝匐(fu,萝卜)呢!”

鸿哥儿眸光一沉,扭脸看了看王氏商行,勾勾手,对那跑堂一番交代,道:“去罢。”

跑堂领命,又一溜儿烟跑回酒楼。

*

且说杏花酒楼也是穆府一项产业,或者说是三老爷穆道勋自己开的店面,因贮有各地好酒,又价格公道,颇受诸多行商客旅喜欢,常是他们歇脚打尖的上上选择。

只是这阵子杏花酒楼发生了件奇事——每日开张,食客酒客还没到,几十个无家可归的饥民便一窝蜂挤进门来,他们撵也撵不走,打也打不得,只管要吃要喝,否则就呼天抢地,一通打砸。

简直就是土匪,酒楼掌柜原想着告到城防那里,不过穆家经商以“仁义信”立本,就这么把他们赶出去也忒不好看相,连鸿哥儿也劝,就当是施福德了,索性让他们吃——就这样,这伙人一连大吃大嚼七八日,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呼朋引伴招来更多人,简直将小小一间酒楼门槛踏破,直骇得正经客人也不登门了。

这阵子因临近年关,连州安抚使霍存山本身就在宵衣旰食解决城内饥民安身、吃饭等问题,他们中的许多年轻力壮吃苦耐劳的都已经接受官府安置,前往老虎岭下老虎滩开荒建房子去了。

那么这些饥民到底是谁,鸿哥儿心里就有了猜想,都是些无赖、懒汉、或者单纯以要饭为生的花子罢了——这些人平常是轻易不肯得罪他们这些大商贾的,除非有人花大价钱收买。

……

且说那跑堂一路跑回酒楼,与掌柜的耳语两句,掌柜的得了真经,忙颔首连连,让伙计、厨师等准备着了。

然后步出前堂,此时店里一个寻常客人没有,各个都是破衣烂衫,跣足科头之辈,一面吃嚼,一面抠抓身上虱子,直看得掌柜干咽吐沫。

这群无赖懒汉见掌柜的出来,摔摔打打道:“掌柜的,你这怎么开酒家的酒家酒家,酒呢”

“就是,顿顿就拿这凉白水对付,你这不是糊弄人嚒”

“下酒菜也没有啊,天天给吃豆饭咸菜,打发要饭的呢!”

“就是,就是!我们听说你们穆家人都是仁善之辈,行的都是‘义举’,难道就是这样的仁和义嚒”

“莫不是假仁假善罢!”

“……”

掌柜的拱拱手,苦笑道:“小店劳诸位大爷光临,不胜荣幸,只是大爷们这些天,杏花酒也喝了几百坛,鸡嚒鸭嚒羊嚒也吃了几十只,小店纵然以‘仁义信’为立店之本,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账上没有进项,厨房里已经没有米,没有菜了。”

“什么你唬谁谁不知道你们穆家是咱们连州城第一大商,家里的铜钱能把敕蓝河填个半满,我们这几张嘴就能吃穷你们别不是你们舍不得罢!”

“怎是,怎是,大家都是父老相亲,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我们穆家常年在瑞昌大街上施福德粥,连州城里谁人不知道呢”

“这还差不多,那就赶紧上菜罢,说这么会子,大爷我都肚饿了!”

掌柜的又拱拱手:“小店厨房确实是米面空空,不过这一条街上的同行,各个都和我们家一样,是积德行善之家,他们也做了酒菜,招待各位!”

说着,一拍手,只听跑堂一个接一个上菜,叫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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