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莲叶巷。
李老头载着曾氏医馆唯一的坐馆女大夫叶三到了赵母居住的院子,他扣响了门环,耐心地等了片刻,开门的是赵水花。
水花认得李老头,先是微微诧异,随后笑道:“老伯,您怎么来了?”
李老头按照圆青所教,说明来意,“赵大人吩咐老奴,请叶大夫给娘子您看看,叶大夫是妇科圣手,看女子生娃一看一个准。”
水花一怔,有些腼腆地笑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叶大夫,把人引了进去。
李老头不好意思进去,就坐在车上等,水花热情地邀请他进院子喝杯水。李老头也就没再推辞。
水花和叶大夫进了西厢房,约摸半个时辰后,叶大夫背着医药箱走了出来。水花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
李老头虽然十分好奇,但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他不好多问,载着叶大夫离开了赵母家。
水花谢过叶大夫,问她诊金是多少,叶大夫说已经付过了,水花没有多想,以为是三哥付了,心里觉得感激。
芸娘和赵母都很关心看诊的结果,把水花叫去了赵母的房间,水花茫然道:“叶大夫说我一切正常,生孩子没有问题,让我把丈夫带去看大夫。”
赵母和芸娘俱是一脸惊讶,赵母道:“好孩子,既然大夫说你正常,那便有可能是真的。你常说,你癸水正常,也不痛,娘也觉得奇怪,你这身子好好的,怎么会怀不上孩子呢?你回去,和你婆母好生说说,带姑爷来县城好好检查一下,要是有啥问题,要吃药调理的,咱就好生调理。你们还年轻,不怕要不上孩子。”
水花点点头,道:“只怕婆母不答应。婆母时常给丈夫炖补药吃,她说只要吃了那些补药,就肯定能怀上孩子的。”
赵母又问是什么补药,水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壮阳补肾的药。
芸娘插道:“会不会你婆母已经带妹夫看过大夫了呀?不然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时不时给妹夫炖补药喝呢?邓家也不是很宽裕,药材又不便宜。”
水花摇头,“我不知道。丈夫没和我说过。我先回去问问。”
赵母和芸娘都点头同意。
赵母私下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悄悄塞给赵水花,让她去找家钱庄兑换五两银子,剩下的藏好,不要给邓家人抢了去。
赵水花答应着,兑了银子,给公爹、婆母和丈夫各扯了一匹细棉布,她抱着三匹料子,步行前往县城南门口,准备搭乘去往邓家村的牛车。
忽然,后面有人喊她:“水花!”
赵水花一听这声音,是大哥赵三五,心里咯噔一下。
母亲和她交代过了,三哥如今虽是太子爷了,可朝廷上对他的质疑声仍旧很大,尤其是皇宫里那位恃宠而骄、狠毒跋扈的尤皇后,更是对他虎视眈眈,恨不得抓住他的把柄,把他拉下马。她们娘俩可不能给他拖后腿,让他安心办差,树立自己的威望。
三哥之所以要和赵家断绝关系,除了他在赵家遭受到的欺辱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赵家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赵家父子,还有大嫂李氏。一旦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势必会挟恩图报,抱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想法,让三哥为他们解决一切麻烦,给他们提供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
他们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一旦膨胀起来,只会变得利欲熏心,成为三哥的绊脚石。赵母曾在宫里待过好些年,对权势腐蚀人心的感悟远比赵水花要深,赵水花没想那么远,但她也知道,赵家人对三哥不好,三哥不想再和他们牵扯,也是情理之中。
三哥归三哥,她自己归自己,她想。
赵水花压下心头的思绪,站在原地等着赵三五走近,笑着同他打了招呼,“大哥,你怎么来县城了?”
赵三五看了一眼赵水花手里抱着的三匹布料,笑得有些古怪道:“水花,你买这么多布料,是要孝敬爹和大哥的吗?”
水花心里一堵,这大哥怎么和大嫂一个德行,张嘴就是讨要东西?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他们平日里不管不问的,逢年过节她都催着丈夫,从婆母那儿讨要一点银钱,置办东西送到赵家村,孝敬他们。
她但凡拿得出手,她都舍得给。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一次,她被婆母赶回娘家,大嫂知道后,并没有安慰她半句,只当没听见。大哥也一样,说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怎么样,也不能回娘家,丢他们的人。
她心里油煎似的,彷徨无措之际,幸好三哥回来了。只有三哥说,让她别难过,他会养着她,以后给她选个更好的郎君。
她并不是想巴着三哥享福,她有手有脚,可以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可三哥的态度让她安心,起码三哥没有嫌弃她,还给她请大夫看病。如今她总算知道了,生不出孩子,未必全是自己的错。她心里的巨石总算落了一半。
过去她唯唯诺诺,小心讨好家里所有人,没人在意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对她予取予求。
想通之后,赵水花心里已有主意。
“不是,大哥,这是我婆母让我给她和公爹买的,回头等我手上宽裕了,再给咱爹和大哥买。”水花讪讪笑道。
赵三五脸色沉下来,和赵四二莫名有些神似。
默了默,赵三五眯着眼道:“你昨日不是被婆家赶出来了吗?那老虔婆还能给你钱买布料?”
赵水花脸上一烫,嚅嗫道:“是婆母打发我回娘家,给我的一点碎银子,我想买了布料回去给他们做衣裳,顺便告诉他们,县城的叶大夫给我看过了,说我能生孩子,生不出孩子,未必是我的问题,让我丈夫也看看大夫。”
赵三五眼神冰冷,似是不信赵水花所言,“老三呢?他在哪儿?你昨晚住在他那儿罢?”
赵水花点头,“三哥昨晚出去了,没回来。大哥,我赶牛车回家,先走了啊。”
说着,赵水花飞快地跑走了。
赵三五还要追,在后面大喊道:“赵重九住哪儿呀?我去看看他。”
赵水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三哥用得着你看,脸上却笑得灿烂至极,冲赵三五摆摆手,自己一溜烟跑了。
剩下赵三五一个人在原地,气得他狠踹了一脚地上的烂梨子。梨子飞出去,砸中了迎面走来的章延。
章延眼疾手快抓住了烂梨子,眼神阴狠地盯了一眼罪魁祸首赵三五。
赵三五一见自己冒犯了穿官服佩刀的公差,心里登时一紧,知道大事不妙,拔腿就要跑,却被章延身边的狗腿子一把抓住了。
赵三五挨了两拳,早上刚吃进去的一大碗馄饨差点被打出来。
“走路当心点!”章延随手把烂梨子一把塞进了赵三五的嘴里,撑得赵三五腮帮子鼓起来。
章延把手在赵三五的靛蓝色衣料上擦了擦,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叫住拔腿要跑的赵三五,“你将才是在找一个叫赵重九的人?你是他什么人?”
颜宅。
书房内,圆青和戚氏在各自忙活,圆青在看一本闲书,戚氏在绣花,她打算给女儿做一件大红色的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