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那日的最后,姜姝挽最终在梁钰无比诚挚的眼神下消了气,而之前答应了梁钰的那件事也最终不了了之。
因为到了夜幕的时候,值守在大理寺的铭风一路疾驰的赶来,带来了几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并州的案子再一次陷入僵局,而那些个四处流窜的流民也不知是何缘故在流亡途中染上了疫病,致使并州周围的几个县郡都陷入恐慌之中,朝廷已经从太医院抽调了几名御医前去前去,又一次送去了大量的物资。
梁钰也是从那时候起,又开始了披星戴月,起早贪黑的的日子。
夫妻二人,一内一外。
姜姝挽一如既往的主理着府中的中馈事宜,上手之后,每月一次的账册收集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将国公府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一向不离俗务的婆母长公主也多次赞扬,还规劝她不要过于劳累,记得休息。
而自上次在柒星山中四人都将秘密说开后,梁骋也不再避着和姜凝芝的婚事了。
五月的殿试过后,经过吏部的再一次斟臻选,梁骋进了大理寺就职,成了一名录事,虽说职位不高,但对于他这个成绩而言已经是很好的结果,大理寺同刑部都隶属三司,也算是和其兄长梁钰共事,算是应了之前梁雄的心愿,兄弟二人在官场多少都有个照应。
只是当姜姝挽再次同他一次次的商讨成亲的细节中还是不难发现对于这桩婚事,他依然不是那么的热衷。
就像是被人推搡的往前一般,梁钰看似已经接受了要同姜凝芝成亲的事实,心里还一时无法完全说服自己,是以,姜姝挽在同其核对细则的当时,不难感觉自对面而来的那道炽热的目光。
可眼下木已成舟,哪怕二人之前再如何的曾经沧海,但那终究指是过去,姜姝挽已经放下,而梁骋需要的只是时间。
梁钰还在忙着并州的事情,这场疫病来的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眼下天气渐热,对疫病的防患又加大了难度。
李珺眼看着送去并州的物资和医者起不了一点作用,坏消息依旧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气的在早朝的时候大扔折子,就差没有破口大骂这事究竟是谁在主理,已经快要三个月了还没有一点进展。
朝堂内外为这事俱都忙的焦头烂额,脚不点地,就连梁骋这种大理寺的小录事也经常见不到人,一时间,并州的贪墨案和疫病成了大邺今岁以来最为棘手的问题。
“又是没有消息?”今日下值之后,看到梁钰依旧眉头紧锁的样子,姜姝挽就猜到了,并州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梁钰虽说是刑部尚书,只负责这次并州的贪墨案,可如今并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百姓的生死都尚且不知,又何来人去查案一说。
他眉宇间是罕见的疲惫和凝重之色,见姜姝挽迎了上来,下意识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手心了摩挲揉捏了一番后只神色凝重的道了句:
“进去再说。”
姜姝挽见之,便觉情况不大对,梁钰虽说在她面前从不伪装情绪,可今日这般的神色却很是少见,
一颗心惴惴不安,跟着他进了屋后终究是没有忍住的问出了口:
“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并州情况不好?”
“这是送去的第三批人了,到今天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并州现在情况是好是歹我们无从得知,今日早朝已经吵的势同水火,圣上已经做了决定…”
“是什么决定?”梁钰话还没说完,姜姝挽就抢问,心里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手上粗粝的触感变得时重时轻,就见梁钰方才还一脸凝重的脸这会已经慢慢变的不舍。
“圣上想让你去并州。”聪明如她,早已从梁钰今日的种种反常行为中猜到了他的话。
梁钰失笑,嫁进梁府之后,特别主过中馈以后,她好似变的越来越清明了,有些事只需看出一点端倪就能猜到大致,梁钰欣喜她的改变,却又觉得在这种时候她理应迷糊一些。
“怎么?不想我去?”他玩笑的问,可眼底透出的却已经是离别的情绪。
姜姝挽别别嘴,有些口是心非道:“我倒是不想你去,可若是强留你下来,坊间不得骂我是红颜祸水。”
“何以如此说?”他似乎嗅到一点端倪。
姜姝挽抽回手,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起身出去吩咐了梓春和外间的几个丫鬟几句,话里是世子即将要出一趟远门,让他们准备些东西,而后独自就进了内室不知在里面做什么。
梁钰心下微潋,不过须臾也跟着起身进了内室,就见小妻子已经在榻上收拾了好些他的衣物,且手上还在继续,梁钰上前,按住她还在收拾的一双手,肯定的语气里还是带着些许的询问:
“你都知道了?”
她抿着唇点头,头垂的低低的,不去看他。
那日进宫,他同龚尚书在外间聊了许久,那龚尚书原本对她态度不过尔尔,他们谈过话之后便对她大为转变,姜姝挽也是回来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其中道理。
这桩看似是受尽祝福的婚姻仔细看来,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丝反对的声音,龚尚书在初时听到自己身份后当即就留下了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请梁钰前来说道说道,而说道的内容,自然就是被当做‘把柄’的自己。
她虽未听到他们说的什么,可仔细一想就能明白,梁钰是他的得意门生,何以他们成亲的时候这位老师没有出席,自然是表明他不认同这桩婚事,不认同姜姝挽这个人。
究其原因,也是到了那日花朝无意间听见姜凝芝和梁钰的对话才想明白,为了和自己在一起,梁钰既能想到让姜凝芝‘拆散’她和梁骋这种事来,就没有做不出来的事了。
龚尚书是害怕这美人的温柔乡,最后变成了英雄冢,想要提点梁钰一二,自然也会说到她姜姝挽身上。
姜姝挽初时觉得荒唐,可就在方才梁钰玩笑似的问起她是不是不舍的时候,才明白,那龚尚书的担心不无道理。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真的想过让梁钰留在盛京不要去并州,这个念头刚冒出头,立刻就被她掐断,她当即就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并不是梁钰的羁绊,亦不会成为他的任何阻碍,龚尚书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可并州是什么地方,这会的并州说不定奸佞横行,疫病满城,朝廷连续送了那么多人和物资前去都没有任何回应,现在去,无异于是去闯龙潭虎穴。
梁钰拥着她的肩膀坐在榻上,看着有些洇湿的眼尾心疼不已,干燥的指腹拭去尾部的湿润,粗粝的触感就像是沙子磨过,在姜姝挽的心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事情没有那么糟糕,除了并州还没有消息,临近的几个州郡倒是已经传回了消息,说之前的物资和医者已经入了城,只是城中情况复杂,没有及时回信,才导致消息的滞后,我们也是在猜测,并州情况也许差不离,或许全城已经有序的在进行疫病的治疗,情况是在好转。”
他如是的说着,沉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给予了她足够的信心和安全感,让她有种无端的安心感,她吸了吸鼻子,还是有些怀疑的抬头:
“你会不会又是在骗我。”
鼻尖被人轻刮,梁钰宠溺又好笑的声音响起:“之前答应你的话自然是作数的,怎还会骗你,再者,我不去,六部能主持大局的就剩那几个老家伙了,你总不能让他们几个头发都花白快要古稀的老头子去并州吧,他们那把老骨头,估计还没到并州呢,就已经散在路上了。
“哧”姜姝挽没忍住,笑出了声。
确如他所言,眼下朝中除了六部的几个尚书外,别的四品以上的官员要么太年轻,要么经验不足,不足堪当此次去并州的大任,李珺也是没法,才会又想到了他。
“那要多久?”
他默了默:“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疫病的控制说不上来,梁钰也只是大概给了她一个时间,以安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