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太平宫中,皇后将秀女名册递给李谕看。
这一回入选的秀女皆是身居要职的重臣家眷。
贺氏,乃神宗朝大将军贺千祥之女,其父在征突厥的途中战死沙场,为国捐躯;韩氏,乃文渊阁大学士韩玉的孙女。
肖氏,乃凉州右军营肖世问将军之女,郑氏,乃都察院御史郑黔之女;刘氏,乃谏议大夫刘固之女。
大梁后宫是按照御女、才人、美人、昭仪、妃,贵妃等六个级别划分。
皇后不敢私自定夺秀女位分,便将名册交由李谕亲自选定,凡画红圈,则为中选。
李谕翻看两眼后,开口道:“韩氏,肖氏封美人,郑氏,刘氏封才人。”
又道:“贺家遗孤,可封昭仪,他父亲为国捐躯,这么多年贺家一直默默无闻,昭仪位居正三品,这样她的母亲和家族也可以名正言顺获得诰命和荫封。”
皇后有些犹豫:“按贺姑娘的家世,其实昭仪都亏欠她了,只是单单让她一人身居高位,难免会让其他秀女心存不满,更何况惠妃和淑妃也只是妃位,宋昭仪从东宫时就侍奉,资历最久,也才将将够上昭仪的位置。”
“人心不测,妒心难忌,贺姑娘毕竟是新人,为人处事还有不少要学的,这一来就位列昭仪,就怕她服不了众,要生出许多事端。”
皇后给他添了一些茶水,又道:“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贺姑娘年纪轻轻,初入宫门,虽为英烈之女,但毕竟她父亲已经不在了,要是圣上的格外开恩反倒给她招惹是非,这不也是违背了圣上本意吗?”
李谕沉思,而后轻叩桌子:“既然如此,那就再放一个人在她上面,省得她招人嫉妒,立于风口浪尖之地。”
皇后诧异:“再往上可就是妃位了,谁敢刚进宫就坐这个位置,即便圣上您有心,也不是人人都能坐稳的,如此殊荣恩典,岂不是要妒忌成山,被生吞活剥了?”
李谕抬起头:“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人吗?只有她剥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剥她的份。”
*
宫中大选结束后,各家秀女是否中选都已得知。
这回选进宫的人不多,一共才五个,算上凤龄也就六个人,比起往年宫中大选,实在简薄,遥想文宗朝的一次大选,那都是上百人起步。
各家中选的秀女都在心急如焚的等着宫中旨意,凤龄在哥哥家里倒是闲得自在,成天和玉龄一起打牌看戏,招猫逗狗。
她的那道旨意迟迟未来,不知道李谕什么意思。
不过她心里大致也有个数,估摸着李谕也就给她个御女,才人的位置,再轰到哪个偏僻宫室自己待着去。
她年纪不算轻了,身居末位,等将来宫中碰面时,还要向那些刚进宫的小她七八岁的嫔妃们行礼请安,委实不太体面。
不过说实在的,凤龄心里还挺舍不得兰台宫的,又偏远又安静,还被她拾掇的那么好,种了许多花木藤蔓,还养了几缸睡莲,要是腾给别人了心里还有点不得劲。
但兰台宫就算再偏远也是西六宫之一,昭仪以下的位分是没有资格独居一宫的,只能住在偏殿或者单独坐落的院阁中,譬如陈玲儿就住在长庆宫附近的望星阁。
凤龄敲了敲脑袋,不想再费脑筋了,躺在院子中间的藤椅上晒太阳,晒得暖融融的有点犯困。
多好的日头,多悠闲的时候啊!
以后还能这么悠闲吗?
前日倒是接到了邵盈盈从闽州传回的书信,她说现在过得很好,夫妻恩爱,生活美满,如今已经有了身孕,很快就要做母亲了。
当时凤龄捧着那封信在窗前站了许久,满脑子都是当年她们俩一起在尚宫局时的情景。
以前总是形影不离的两个少女,现在都已经长大了,昔年欢声笑语还历历在目,她也是真心为盈盈感到高兴。
不过这人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午她刚在想这事,下午宫里就来了人。
人来的时候凤龄还在暖阁里睡午觉,崔敬龄打发人来喊她,把她急得头发都没梳好,随便盘了下就上前厅去了。
前厅乌泱泱跪了一圈人,凤龄走到崔敬龄身边跪下,兄妹二人对视一眼。
传旨太监看到她来了,才开始正式宣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崔氏,系镇武将军之妹,敬慎柔嘉,蕙心纨质,恭俭宽厚,毓德勤孝,久侍神宗,功在内闱,今册为仪妃,授金册金宝,望尔衍庆资德,表率西宫。永泰二年四月十八诏之,钦此。】
凤龄一时没反应过来,跪着的两腿一软,伸手扶在地上。
复又跪正,低着头,表情复杂的看向哥哥:我听错了?
崔敬龄也在看她,满脸疑问:这什么意思?
传旨太监没看见底下两个人眉来眼去的眼色,含笑上前:“请娘娘请接旨。”
娘娘…凤龄心里一口老血。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肯定没好事,绝对没好事。
李谕不会真要弄死她吧?
她顿时有一种架在油锅上的坐立难安,这边传旨太监还在喜笑颜开地提醒她:“娘娘快接旨啊!”
凤龄尴尬一笑,双手接过圣旨,叩首道:“谢主隆恩。”
她刚一起身,传旨太监就连忙去扶,笑着道:“奴才就知道您是有大造化的人,从前不敢忘尚宫之关怀,今后更不敢忘。”
凤龄问他:“不知这一回入选的其他秀女是什么位分呢,可有和我一样的?”
传旨太监便道:“那没有了,封妃您是独一份,贺家姑娘封了昭仪,韩姑娘和肖姑娘封了美人,郑姑娘和刘姑娘一样,都封的才人。”
凤龄闻言更加不解:“这…我可是连选秀都没有参加的,公公怕不是传错了旨意?”
传旨太监忙道:“娘娘这是高兴糊涂了,怎么会传错旨呢?这可是御笔钦定的,您就是正二品的仪妃娘娘,您就放宽心吧!”
“再说了,您本来就是内定的,和她们自然不一样,您又在神宗皇帝身边侍奉了那么多年,圣上怎么会让您受委屈呢?”
凤龄强颜欢笑:“多谢公公,一路也辛苦了,留下喝盏茶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