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蜀郡3
沈玉如琢磨了一下会是什么际遇,胡乱想了一堆罗紫柔是被抱错的富家千金之类的话本,到了客栈,她才终于停下自己的胡思乱想。
果然好友和师父都酷爱话本,她很难不受影响。
回了房,她与师父正经谈论起今日文会阁的见闻感受。
“那两位画虾的师兄,都很有功底,若是画虾……我未必比得过。”沈玉如老实承认,“若是以花为题,可能还有些胜算。”
贺雪泠坐下,认真与她说道:“按往年惯例,画艺通常要比四场,每场评分,按比例相加获得总分,从前往后,每场分别占一成至四成分数。”
“这四场中,重彩、水墨、工笔、写意,各比一场。排列次序不同,所占分数便不同。因此你须得藏拙,不让他们知道你的优劣。”
她说完,铺开画纸,提笔画了一幅水墨虾,让她临摹。
又在一旁自己徐徐绘制一幅水墨山水图,并一幅园林人物图景,说是后两日的临摹作业。
她边画边道:“时人附庸风雅,求追意境,以水墨为高洁,视重彩为艳俗。他们出题,不出意外会将水墨与写意安排在后两场。”
沈玉如跟着师父学,一直学的是工笔花鸟,浓墨重彩。
“那我岂不是必输无疑?”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贺雪泠挑眉,“你只管画就是,这些不必你操心。”
沈玉如想操心也搞不懂,单是那各占一到四成的分数,她都觉得手指掰不过来,需要小叶子帮忙算算才行,只好不去想了,闷头作画。
在她画画的时候,其他书院的人也正在了解各方水平。
四大书院私底下关系并不融洽,先生们面上却得保持友好,学生们之间也都有往日关系要好的同窗,难免不经意透露一些实情。
“你们这回琴艺选了哪位师兄来?”有万岳书院的学生过来探听。
“金陵齐家的二公子,齐修。”
“齐大家的胞弟?”来人吸了一口凉气,“看来你们这回琴艺不容小觑啊,那画艺呢?”
“画艺?画艺就别提了,是个基础都没学好的小师妹……只盼她别太受打击才好。”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各位夫子之间。
说起别的,他们可能还要思考怎么回答才好,说起画艺,不约而同地叹气:“别提了,我们贺先生收的小徒弟。贺先生你们也知道的,最是任意妄为,把才学画的小女娃带出来了。”
贺雪泠平素低调,只在莲湘书院任教,几乎不出来,但不代表她不出名。
莲湘书院之外,她是鼎鼎大名的贺大家,专攻花鸟画。凡是专攻画艺的,多少都听说过她的大名。
“哦?看来尤擅花鸟工笔?”
莲湘书院的老先生差点骂人,擅什么擅,那小女娃上了台能把纸画满就不错了!
他们作为先生不能骂人,只能委婉无奈地表示:“才学画不到一年的学生,在无基础班都没考过第一,技法都学不完,连路地学,我们也实在不知道贺先生的想法。”
万岳书院与白柳湖书院经过多方打听,明察暗访,确定了这个学生确实学得时间短,来不及学完技法,可他们绝不会认为,贺大家会带个毫无长处的人学生来。
“此人定有过人之处,我们虽有画艺卓绝的学生,若不当心,恐怕会吃了亏。”白柳湖书院的一位先生道。
“正是。我早年听闻过一段轶事,昔年贺大家与萧氏二姐妹比画,以艳俗赢了高雅,如今又在画坛稳居一席之地,绝非真正的任性妄为之辈。”万岳书院的先生说。
“不如我们找个人去,一探虚实。”
沈玉如在房里画师父布置的水墨山水画。
她不太出门,饭菜都有师父、萧景昭等人端来,画歇就吃,吃罢再画,过得不知今夕何夕。
这日却突然有个小二敲门,吓了她一跳,说是有人让他送茶水上来。
沈玉如心里奇怪,问是谁吩咐的,店小二也说得很笼统,听起来像是她师父。
可是师父最知道不能打断她作画,怎么可能不多嘱咐几句,让他放在门口即可,不要进来打扰?
但她手里的画才画到一半,便懒得多想,让他出去就是,又自顾自地低头泼墨。
这两天她已经摸到了一些山水画的要领,没空去管别的。
过了一会儿,她画完一幅,师父正好捧着托盘进来:“画好了?吃个饭,吃完带你出去玩。”
“师父,你怎么让小二给我送茶水,吓我一跳。”沈玉如抱怨一般地撒娇。
她一上午都没喝一口水,现在一说,还真有些渴,便动手去倒那壶茶。
贺先生却把茶壶按住:“茶都凉了,喝了伤身,你喝汤吧。”
她送来的饭里有一碗芙蓉鲜蔬汤,看着鲜嫩可人,沈玉如就听话地去喝汤。
吃完饭,贺先生随便拉了个学生替她们驾车,出去观赏这里的山水。被她拉住的学生不是别人,正好是萧景昭。
萧景昭的驾车技术,是跟沈秀才学的,平心而论,一路上还算平稳,但贺先生忘了一件事,他不认识路。
出发前也问过掌柜的,按着指的方向走,哪知山路不比平原,等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完了。
贺先生从马车里探出身来:“你小子,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了?”
“学生……也不知道。”
萧景昭生平没出过什么纰漏,哪曾想一出纰漏,就是这样大的篓子。
“罢了,是我考虑不周,怨不得你。”贺雪泠道,“想办法找个人家问一问。”
她把马车一边的帘子挂上去,让沈玉如多看看山水,感受一番崇山峻岭的意境,自己出去跟萧景昭一同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