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谢康
◎心上人。◎
祝子安也沾了点酒水,在她的字旁边回复:“半日。”
他们写的字用了两人约定的暗语,在旁人看来只是毫无意义的鬼画符。
两人飞快地对过话后,姜葵转身朝酒肆掌柜行礼,“请引路。”
掌柜略一沉默,从柜台下取出一条细软的白色纱带,走到她面前,抱袖作揖道:“请少侠恕在下无礼。山寨规矩,生人上山,须得蒙眼。”
面前的少女落落大方,“无妨,请便。”
掌柜正要为她蒙上双眼,忽然身边有一双手接过纱带,年轻公子的声音淡淡响起,似乎微微带着一点不悦,“我来。”
少女弯了弯唇角,“你不高兴么?”
他平静地“嗯”了声,低头为她系上白纱带。她仰起脸,闭上眼,他伸出双手,用白纱带在她眼前绕过,轻轻巧巧地绑了个结。
阳光如雪,少女白纱覆眼,纱带随风摇曳,衬得她的脸颊柔软。他指尖微动,替她理了理颊边碎发,而后稍稍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一路小心。”
“我会的。”她耳语。
她抱起白麻布包裹,磊落坦荡地朝掌柜颔首,“劳烦了。”
掌柜走在前方为她引路,她听声辨位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片密林,往不远处的白石山上行去。
他们从一道缓坡徐徐而上,沿山间隐秘小径攀至山腰。山路上鸟雀啁啾,溪水潺潺,偶尔有雪扑簌从树梢坠落,在阳光下碎成一团金光闪闪。
姜葵此时虽然不能视物,但是能听见林中声响,足以在山间行路。她微微仰头,柔和的阳光落来,带着点融融的暖意。满山宁静,只有山泉叮咚作响,清冽动听。
两人走了一段路,她出声询问:“我在长安时听闻淮西匪乱,来到此地却丝毫不见匪帮踪迹。一路询问百姓,也无人谈及山匪之事。”
走在前面的掌柜低声答:“因为淮西根本没有匪乱。”
姜葵微微蹙眉,“官府文书上说淮西匪乱,沿途商旅多有被劫掠者……”
“淮西没有匪乱。”掌柜低低重复,“劫掠商旅的不是我们匪帮。”
这时,他示意姜葵止步,“少侠请稍等,我去寨里传话。”
耳边传来兵刃摩擦之声,接着是窸窣的脚步声。姜葵闭了一会儿眼睛,片刻后有人领她进到山寨之中,四周的谈话声越来越响。
随即,有人对她道:“敢为少侠引见我寨寨主。”
姜葵扯下覆眼白纱,扬起脸,望向前方。一人从兽皮交椅上起身,皂布青衣,草编绦带,腰间一把长刀,刀柄上赤铜环首反射阳光。
“‘落花点银枪’江少侠,”那人对她作揖,“许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她轻轻笑道:“果然是故人。别来无恙否?”
随即,她抖开白麻布包裹,拔出了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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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山脚下,镇上酒肆里。
一线月光从窗纱斜落,落在角落里一张方桌上。
桌边坐着一位年轻公子,支起手肘,轻轻托着脸,低垂着头。一泓月光里,他的眼眸静阖,似乎睡着了。
子夜将至,酒肆里只剩下他一个客人,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洒扫的小厮轻手轻脚地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收拾桌上几碟小菜,不留神碰响了一旁的酒壶,“啪嗒”一声。
年轻公子慢慢睁眼。
小厮急忙点头哈腰,“恕罪恕罪。吵醒公子了吗?”
“无事。”年轻公子微微笑问,“几时了?”
“将近子时了。”小厮答道,“公子可是在等什么人?”
年轻公子低笑,“是啊。想等的姑娘没来赴约。”
小厮望了他一眼,觉得他的神情似乎落寞,暗自思忖着,这样气度卓绝的公子,不知是怎样的佳人令他神伤。
这么想了想,小厮安抚似的问道:“我再为公子上点热酒,暖一暖身可好?”
“多谢好意,但也不必了。”年轻公子笑了声,“她不来赴约,我便去寻她。”
他仰头饮了一口酒,从大氅里摸出一小袋碎银,随意搁在桌上,转身推门而出。
小厮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觉他的腰间佩了一柄长剑,他出门的时候,手指轻扣剑鞘,恍然有霜寒般的剑气溢出。
小厮眨了眨眼,打了个寒颤。
白石镇外种了一圃方竹,此时正值冬季,竹叶枯折覆雪,窸窸窣窣。
祝子安提了一个酒壶,慢饮慢酌,行至竹林前,微微仰首,折了一根竹枝,手指稍稍扣住,而后徒步上山。
林间满路雪落簌簌,月光洒落树影斑驳。他披一件大氅,提一个酒壶,以一节竹枝点地,踩着积雪的石阶,沿山路徐徐而上,仿佛一位山间旅人。
山路行至一半,有山匪小队望见生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深夜叨扰,实在抱歉。”祝子安作揖,“我来山上寻人。”
“山寨有令,未经引介,生人不得上山!”为首的山匪高喝,“将此人拿下!”
祝子安叹了口气,“我无半点恶意,真是上山寻人。”
“拿下此人!”山匪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