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春来
◎好热。◎
这一瞬,风停雪止,万物屏息。
天光从云中倾泻如瀑,仿佛碎金洒了他们满身。
他轻轻将她横抱起来,踏过积雪的原野,穿越静立的兵戈,往日出的方向走去。
“你记不记得你以前答应过我三件事?”他边走边说。
“记得。”她在他的怀里点头,“第一件事是不许受伤。我才没有受伤……最多只是一些擦伤。我身上的血都是敌人的。”
“好。你没有受伤。”他无奈地笑一下,又继续说,“我方才想好了,第二件事是不许难过。”
“我才不会难过。”她撅起嘴。
“好吧。”他想了想,“那不许生气。”
她轻哼一声,“你要干什么?”
“向你坦白。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他贴在她耳边低声说,“祝子安是我,谢无恙也是我。”
她怔了下,又笑了,“你终于肯承认啦。”
“是你。”片刻后,她又说。
是你。她在心里很轻地想。在曲江见我的是你,在书坊笑我的是你,共饮合卺酒的是你,风雪里抱我的也是你。
三千大千世界,那个为我而来的人,原来是你,一直是你。
她无声地笑一下,在他的怀里抬起头,和他的眸光碰在一处。他的眼里盛满笑意,映着明亮的天光,里面满是她的影子。
“骗了你好久,对不起。”他低笑道,“要罚我么?”
“要的。”她说。
他微微低下头,她伸出一只手,以指节轻叩他的脑袋三下,然后收了回去,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很用力地抱住他。
“笨蛋谢康。”她埋在他的颈间,“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
“笨蛋江小满。”他在她耳边说,“你怎么可以赶我走。”
停了下,他低声道:“我同淮州刺史谈过。他应允收兵回府,不过要白石山匪帮就地解散,一应人员归入农籍。算是互相妥协。”
“此刻对他来说,匪帮大约也不重要了。”他笑笑,“我在他的手上,就是最大的战果。”
她皱眉,“淮州刺史有反意,你以皇太子的身份,孤身一人来此,几乎等同于羊入虎口,还怎么回得去?”
“别担心。”他轻声说,“我安排了人。”
他抱着她进了一座营帐,把她轻轻放到榻上。帘幕徐徐落下,他转身走到一个黄梨木药箱前,打开抽屉取了一帖金创药,俯下身要检查她身上的血迹。
“我没受伤。”她拉住他的手,命令他,“你给我坐下。”
顿了下,她低声问,“你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他的手指轻颤一下,声音里含着点无可奈何,“被你察觉了啊。”
他不再伪装,低低咳嗽着,扶着案几坐下来,仰靠在榻边,闭上眼睛,剧烈地喘息,清晰的颈线随着不稳定的气息微微起伏。她咬着下唇,解开他的衣襟,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你又逞强。”她恼火地说,抓走他手里的金创药,低头为他包扎换药。
他闭着眼睛,安静地任她摆弄,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小声抱怨:“祝子安是假的,谢无恙也是假的,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你?”
“别骗人了好不好。”她的语气闷闷的,“让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好。”他轻声说。
他唤她,“江小满。”
“嗯?”她一怔。
“抱我一下。”
他伸出手,揽过她,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夫人,我好累。抱我一下。”
她被他突然地抱紧,身体被按进他的怀里。他低低的喘息声响起在耳边,他的拥抱又温柔又强势,像一树白梅纷纷扬扬落下,漫漫卷卷地铺满她的周身。
“江小满,”他轻轻地笑,“好想你……好喜欢你。”
他的声音含混地压在喉咙里,模模糊糊的,温沉又好听。
“我也是。”她埋在他的怀里说,“好喜欢你。”
他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把下颌搁在她的发间。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你睡一会儿吧。”
“我不能睡。”他低咳了一声,“我在等人。”
他睁开眼睛,望着营帐外,“我们几乎是被软禁了。倘若我此时睡着,恐怕真是回不去长安了。”
“夫人,你帮帮我。”他说,“不能让人察觉我此刻的状况。”
“好。”她点头,抱住他。
她把内力送入他的体内,替他修补破损的经脉。他又闭上眼睛,轻轻地抱着她。一模一样的两股内力汇到一处,奋力抵御着他体内经年累月的寒气。
“这样会好点么?”她低声问。
“好多了。”他咳嗽着,极力抵抗翻涌的倦意,“你每次这样帮我以后,我都感觉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