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秋阳穿过层层桃枝和窗纸,照在悠仁的床上,蜷缩的身子受到光线的打扰而倏然坐起。
啊!她作了什么梦?醒来的她捧着粉嫩的双颊,胸口塞满怅然和失落,彷佛失去保护自己的重要支柱与屏障。
梦里的情景回归她的脑袋。
她怎么可以梦见她跟恶霸在……噢,天哪!
一个可怕的梦最后却演变得那么荒唐。她在他的怀里、止住泪,还不知羞地倚着他汲取温暖。
天哪!她一定是在楼府里住太久,才会作这种奇怪的梦。
懊恼地跳下床,仅着素白中衣的她一屁股坐在圆凳上,一回头,正好瞧见铜镜里自个儿惺忪的样子。
「见鬼!」她好像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急匆匆来到铜镜前,仔细一瞧,镜中裸露的秀颈上,点点吻痕就这样刺眼地印着,藏都藏不住。
那难道不完全是梦?昨夜那人就真的在她房里而他除了留下这些吻痕,并没有趁机强占了她。
梦中的悸动与现实的情景交错,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为什么心脏在不停地鼓噪?如果对他的依赖和悸动源自于梦乡,那为什么清醒的她还会心跳失序?仍为留下的吻痕久久不能平静?
「悠仁姑娘,你起身了吗?」门外传来楼秀恭敬的问话。
把纷乱的思绪都收起,她清清嗓子,应了一声。
「你们快进去服侍姑娘盥洗着装。」伴随楼秀话音一落,四个丫鬟推门鱼贯而入,放下她们手里捧着的华丽衣衫和翠玉头饰,着手帮她梳洗。
一顿饭的工夫,悠仁脸上抹了水粉,唇上点染胭脂,一身桔色底绣盘枝纹的彩衣,衬得她贵气又典雅。
仔细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家中未遭横祸前,这是她平日的装束……想到家变,神色颓唐地黯淡几分。
视线往下,她又瞧见颈上的淡痕,不由得气结。那恶霸真是无礼讨厌,吻在那种地方,根本是在毁她名节。
她不得不动手调了些水粉,遮盖住颈上的痕迹,心中却生起些奇怪情绪,心底酥痒又充满期待。
收拾妥当,四个丫鬟悄声退了出去,楼秀在房外花厅中道:「姑娘,爷儿让我带话给你,他出门巡视商队,大约四、五天就回来。」
「与我无关。」冷腔冷调的回答。
「姑娘,这些衣物和头饰都是爷儿亲自为你挑的。」
内室里这回没有反应。好难讨好的姑娘啊……
楼秀心里轻叹,继续说道:「爷儿说,看姑娘的模样与谈吐,定是出身大富或是官宦之家,平日应就是如此盛装,穿其他衣裳实是委屈了姑娘。」
面对镜子坐着的悠仁,从镜中看到自个儿脸上的惊愕。
恶霸对她好用心!
「请姑娘移步花厅。」楼秀接着请求。
没想过自己会因楼定业心绪起伏这么大,悠仁瞪大眼睛盯着镜中双颊飞红,微带羞意的女子。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好半晌她才答道:「你走吧,我想去院子散步,你不用管我。」她快喘不过气了,亟需到外面透透气。
「谨遵姑娘吩咐,不过,请姑娘一会还是看看花厅内的东西。小的退下了。」
门外一串脚步声逐渐远去。
悠仁愣愣的思忖着。她什么时候成了楼府的主子了?每个下人,包括总管都对她这般照顾?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楼定业他……她不敢再往深处想,她起身出了内室,离开前瞄了眼花厅中的东西,眼睛不由得瞪得老大。
好个楼定业,一大早就送她一箱箱金银首饰和来自异域的琉璃器物。桌上的宝瓶里,则盛满产自波斯的香露。
把这些东西换成银两,说不定能养活咸阳城所有百姓一整年。
烦死了、烦死了!他到底想干什么?悠仁不耐烦地甩门而去。
趁着阳光大好,她为了转换心情,像只彩色斑斓的蝴蝶,在楼府的园中慢慢地晃悠。
在楼府里,她尚能自由行动。楼府如同铜墙铁壁的守备,她不可能突破,压根不用对她进行「特殊」的关照,而她自己也不打算跑,跑出去,没有沈家的接应,情况会更危险。
她四处张望,西边有一处人工湖,碧水连天,还不错;南边有片树林,清幽宁静;北边有巍峨的高楼,再过去有……咦?好像是牢房耶。
楼府西北边的犄零地带里,有座小院,小院外有几个异族壮汉把守。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踏向前,打算进牢内看看。以楼定业毒辣的性格,这个牢房里绝对不会是空的。
还没踏进院门,她就被深目高鼻的巨人给拦住。
「你们敢拦我?」她摆出官家千金的架子,大声喝道。
异族护院们,你看我我看你,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挡住她去路的动作一点也没变。
原来这些人听不懂中原话。悠仁寻思。恶霸可真是厉害,别说一般人家,就是官宦之家,也不见得养得起异族奴才。
既然听不懂,她多费唇舌也无用,身子一转,她假装离开,趁异族奴仆没注意她之际,便溜到院子的后方。
沿着院落的墙壁,她来到一堵石墙前,石墙看来已有些岁月,上面都是斑驳的痕迹。
「我娘、我妹子,我……要……」石墙内隐约传来哽咽的说话声。
声音时大时小,悠仁攀着墙壁,仔细寻找着声音的源头,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气孔。
将左眼贴近气孔,她看见一间阴暗的牢房。关押着几个人,当中有老有少,个个脸上、身上都有新旧不一的鞭伤血口。
其中一个咳着血的少年道:「我该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