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悠仁推揉酸痛的手臂,戴久了锁链,皓腕上已浮起些青紫,今日是她与楼定业在临安分离后的第十五天。
每夜,她都暗暗计算着日子。
那日她没有说谎,她真的一点都不怨他,他既然能把她交给官府,就说明他已完全放下她,往后不会再为她的遭遇而难过,这样很好。而离开他的自己,也没办法独自一人活下去,那么被圣上处死,似乎也不算坏事一件。
最后,还是他彻底了结两人间的纠缠。悠仁眯起肿如核桃的眼睛,欣慰地想。
此时,牢房外走近一人。
「姑娘吃饭了。」狱婆子打开牢房门递入膳食。
五日前,她被刑部侍郎押回长安,秘密地关进刑部大牢里。
扫过木盘里的醉虾、烹羊尾和烧鸭,悠仁满腹困惑。
朝廷的人不愿声张抓到她的消息,偷偷摸摸地把她关在这里,她可以理解,毕竟她的逃脱,伤了皇上和官员们的面子,但是没必要给她吃这么好吧?
执起竹箸,她带着疑问,尝了口油亮的烧鸭说:「董婆婆,买这长安仙香坊的鸭子给我吃?」仙香坊一只烧鸭,价格高昂,她不以为大唐有富足到能给一个囚犯此等待遇。
「姑娘别难为老身,上面的人吩咐我便照办。」不只如此,她还被特别交代对这位姑娘要客气,若她有任何需要得尽量满足她。
是谁呢?难道是沈家人?还是风长澜和关小白?不会,他们如今恐怕还不知道她已被抓住。
啊!可能是爹爹以前朝中的同僚,看她可怜,尽点心意。
宽了心,悠仁也不再胡思乱想。既然有美味,她理应好好享用。
咬了口醉虾,她抬眼发现狱婆子还没有走。
「董婆婆,怎么了?」
满脸皱纹,面目不算慈祥的董婆婆搓了搓手道:「听到消息,再过五日,三月初八,宫里会送来断肠酒。」看来是不用当众斩首了,能留个全尸也是好的。
「终于是要动手了。」悠仁淡然地说,吃虾的手没停。
「你清楚就好。」
虾子入口,悠仁品出是清水堡的白虾,此虾清甜滑嫩,不错。送她食物的人相当了解她的脾胃呀,知道她喜爱美味,且要是天下的珍馐才尽兴。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丝毫不受影响,董婆婆也没什么好说,正打算离开。
「董婆婆,你说这世上真有轮回吗?」悠仁突然发问。
「那是当然,否则佛经里为何教人莫要作恶,免得来生受苦?」
「若真是如此,三月初八后的十五年,我要去找那个人,向他提亲。」过奈何桥时,她一定不喝孟婆汤,她要把对那个人的记忆带到下一世。
将来换了面目,她还是要爱他。
「姑娘真会开玩笑。那么多年过去,那个人也该老了。」
「你不明白他的好,即使他变成了老公公,我也会回去找他。」悠仁认真地说着,眼露向往。
这姑娘八成是疯了!「姑娘快些用饭吧,菜该凉了。」董婆婆催促她用膳。
「嗯。」见老人家匆忙离开的背影,悠仁哑然失笑。她肯定当她疯了吧,可她清醒得很,自己知道自己爱他的心有多坚定,魂魄不散,这份爱就还在。
她一定会再拥有那个人……她有这样的预感。
苍白的脸上攀上难得的笑意。
===
咸阳,楼府。
春天怡人的气温,染绿了大地,催开了繁花,绚烂的季节为这座大宅增添许多颜色。
议事厅中,楼定业紧锁着眉头与各都护,商讨着来年的商道大计。
此时,一身艳丽衣裙的女子像团烈火烧进议事厅中。
在场的男人,除了楼当家,见到她皆失了魂。
「楼定业你这个大坏蛋。」孤霜单手叉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爷儿,她硬闯……」楼秀苦着脸说。而且他好像被什么邪门的东西砸中,居然拦不住弱不禁风的孤霜姑娘,八成是那位小厮的符咒在作祟。他很笃定的想。
「请各位到后院饮茶赏花,我随后就来。」
主人发话,众人莫敢不从。一会工夫,议事厅就只剩气得快吐血的孤霜和面目冷凝的楼定业。
「姓楼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卑鄙小人,即使悠仁不愿嫁给你,你也不能对自己深爱过的女人做出那样的事啊!」她将悠仁安置在临安后,随即走水路返回了长安,结果一到长安告知风长澜悠仁的状况后,他便告诉她事情已告一段落,不用她再操心。
她想不明白,急急追问,为什么要丢下悠仁不管?风长澜却以世事命运自有安排,堵她的嘴。
她那时气愤的想,好个风长澜,他不管,她管!
说什么她也不会放弃悠仁,她自觉有份责任,打定主意要为悠仁摆脱困境。
她一方面放心不下独自在临安的悠仁,一方面也牵挂着笑儿,她于是先偷偷潜回咸阳,寻找笑儿的下落,有了笑儿,她要帮悠仁也才有办法,没想到她一个不小心,和笑儿都进了楼府吃牢饭。
十几日过去,楼定业才将她和笑儿丢出楼府,但他什么也没问,甚至没有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她虽觉奇怪却因挂心悠仁而急忙借助笑儿的法力,回到临安,找上柳嬷嬷的青楼,谁知却扑了个空。
不死心,她开始凭藉柳嬷嬷的人脉探听消息。
当知道悠仁是被楼定业给亲自送官处置,不管可能触犯他而被杀掉的危险,她火大的跑回咸阳质问这个男人。
「你给我住嘴!」他暴戾地大喝,「你最好安分点,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我早就宰了你,再杀了你那个憨笨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