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虎吞狼（六）
驱虎吞狼（六）
楚寻欢立刻起身,对站在身后一脸惊色的谢初昀语气严肃地道：“初昀，不是前些日子命你将院内失灵的机关修理一下，怎么回事？”
谢初昀反应极快,立刻明白过来,擡臂躬身,低头道：“前些日子忙,是徒儿疏忽了,徒儿现在就过去看看。”
“下次别这么粗心了，万一伤着殿下，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楚寻欢目光看向远处的假山后，心里还是突突跳个不停。
“是。”谢初昀点头,撑着伞走出凉亭,向那假山后寻人去了。
暮雨还在潇潇下着，坠在凉亭上,耳边叮咚声响不断，也惹得二人心里惊跳，楚寻欢赶紧给慕岩面上赔罪：“抱歉，惊着殿下了,是我管理不周。”
慕岩稍稍定了定心神,看向雨帘之后箭矢发射而来的地方，似信非信地问楚寻欢：“当真是你院中的机关？”
“是。”楚寻欢声色坚定,意有所指,“之前三皇子来过我这里,再加上许多江湖中人似要找我论剑比武,我不像我师尊,与人论剑可持续数月，不眠不休,我还是需要休息的，免得被人叨扰。”
慕岩沉了沉，靠近楚寻欢站着，背后有暗卫，这个位置相对安全了一些，但他面色仍是凝肃，眼神带着疑虑。
楚寻欢见他如此，心里如明镜似的，干脆道：“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停，虽是暖春细雨，也别让殿下着凉了，不如进堂内说话吧。”
说完楚寻欢掉头就往里走，看样子意图坚决，甚至不顾头上的绵绵细雨。
慕岩见他也神色惊慌，面上苍白，这下反而觉得自己刚刚疑心楚寻欢想杀他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于是暗自微微摇头，把暗卫手里的伞拿了过来，匆匆两步过去欲要给楚寻欢撑伞，暗卫在身后一脸震惊，震惊一瞬后又赶紧小跑跟着慕岩，擡袖给他遮着雨。
楚寻欢停步在花园小径，客气道：“殿下何等尊贵，楚某现在在凡界，这样不妥，让楚某受宠若惊了。”
说完，步下内力一驱，疾步匆匆率先进了堂内。
二人进入堂内之后，在案几边上静坐了一会儿后，谢初昀刚好忙完重新端上新茶过来，楚寻欢跟他交换了个眼神，见谢初昀微微点头，他刚刚心中陡然升起的惊惧才稍稍平缓。
其实最重要的是，若是慕岩死了，搞不好今后他就没有能对付慕霄的棋了。
“寻欢，我直言了当了，若是你肯助我造偃甲兵，无论你在哪里，两界任何角落我都会护你。”慕岩看着他那一张清俊略显淡漠的脸掷地有声，“我向你保证，君无戏言。”
楚寻欢立刻琢磨了一番此话背后的意义，之前慕岩说什么都要杀了他，那是因为战事平稳，如今又来寻他铸造兵甲……难道说大颖与残存的月离人要血战一场了？
他思忖了片刻，既不答应也没拒绝，先是云淡风轻地一笑：“十年前，大颖内乱，我为将军特造保护虎符的偃匣，结果不过是迎来了十年风雨飘摇的命运，幸好佛祖保佑，否则殿下现在看见的，当是楚某的鬼魂了。”
慕岩也不恼他的阴阳怪气，直言道：“怎样你才肯与我合作？要求你尽管提便是，十年前我是派人杀过你，但清风亭与你一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不管你信与不信。”
楚寻欢想了想，淡道：“这样，还请殿下让我多思考几日，我过些日子给你答复如何？只是最近楚某身体有些疲乏，烦请殿下亲自前来。”
“你身体怎么了？需不需要我叫个太医过来？”慕岩眉上一紧，语气关切，这下意识的反应又不像演的。
“太医倒是不必了，就是日夜操劳累着了，多休息几日可暂且缓解，只是我院内的大夫说需要一种特殊的方子来好好调理我的身体，不然恐怕以后很难为殿下效力。”楚寻欢低眉垂眸，一脸恭谦，声音都是温温柔柔的。
慕岩立刻反应过来了，楚寻欢这第一步是让他拿药方子来交换诚意。
宫内山珍海味，金银珠宝多得是，区区一个药方子又算得了什么？能比他的偃术值钱吗？
“你尽管说，是什么药方子，可是在宫中才有的？”慕岩才思敏捷，很快想到。
“听闻朝中有一位夜侯爷战无不胜，平了西北，十几年前西域诸国的一些珍品和秘卷被当做贡品送往朝中，秘卷中当是有一些关于药典的书籍，我的那位随行大夫虽身居仙界，但也对西域药经颇有兴趣，只是不知宫中的太医是否能割爱。”楚寻欢不紧不慢地道。
“还以为你要什么，不过是一本西域药经，你先休息，择日我命人送到你府上。”慕岩心下疏阔舒畅，最起码眼前的楚寻欢已经不像十年前那般待他冷若寒霜了。
“那楚某就先多谢殿下了。”楚寻欢微微低头，面带笑意。
这副面含笑意的样子，堪比院内暖春里的艳阳曦光，着实让慕岩的神情为之一怔，黑亮的眸子凝聚着光，稍顿之后他才继续问他：“除此之外呢？”
“其余的，就让楚某再多想想吧，殿下尊贵之躯，岂能在我这寒舍里久坐，实在是有失身份。”楚寻欢慢条斯理地给慕岩沏上一杯新茶。
慕岩怎会听不出来这是被下了逐客令，可他也完全不在意，神色平静地与他喝了最后一杯茶后，借口起身，在暗卫的陪同下离开堂内，临走时，楚寻欢突然问他：“韩宗主与殿下熟吗？”
慕岩僵住背脊，眉峰一蹙，回过身来时，已是肃然，他低声问：“他招惹你了？”
万万没想到，慕岩下意识的反应竟是如此，楚寻欢确实没想到，慕岩好像对他是认真的……
他想了下，意有所指地道：“殿下不在仙界有所不知，韩宗主数十年来霸占凌云榜，又有意无意地四处坏我师尊的名声，我师尊那人云淡风轻，不喜争斗，平日里只潜心作学，这些烦心的杂事就只有我这个徒弟来代劳了。”
“你想怎么样？”慕岩黑眸幽深，看神情似是在左右权衡。
“不需要殿下做什么，只需要殿下什么都不做。”楚寻欢声音一冷。
慕岩幽深的眸子看着他。
人一走，楚寻欢一个人静静坐在堂屋外的廊桥屋檐之下，听着蒙蒙细雨，看着血色骄阳，脑袋空空如也了一阵，似是想了许多事又是什么都没在想，看上去就像是在愣神。
屋檐上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这阵子的茫然，楚寻欢心下一惊，侧目一看翻身下来一个黑衣人，他下意识地右手出袖，护臂上暗箭已在弦上，扣动底下玄机便可瞬间将来人一箭穿喉。
他再仔细一看来人，面色一惊，赶紧停住了动作，长吁一口气：“离北啊……在家里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像个刺客似的。”
吓他一跳。
这惊心动魄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那是什么？你新做的？”离北一个单手扶地翘膝坐在他旁边看向右袖里的机关。
“嗯。”楚寻欢重新掀开袖子给他看，“时间匆忙，就做了个简易的，这偃甲弓弩乍看之下只是寻常的护臂，一般人不会发现实则是个暗杀的利器，不过因为装置设计的原因，箭矢只有一发，关键时刻可以自保，等回头我送你一个。”
夜子修沉着张脸，视线从那精巧的机关挪到了楚寻欢的脸上，似是在想象他此时此刻说话时的样子。
楚寻欢见他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神情已是肃然，小声斥责他：“你刚刚要射杀的人可知道是谁？”
夜子修刚要开口，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一脸无辜地摇摇头：“不知道，我看他摸你的手……他喜欢你是不是？”
他语气稍许激动起来，
里拼了命爬出来的，他乌发凌乱，双目浑浊，脸上全是凸起的深色暗筋，抓住他的那只手上皮肤溃烂，长了密密麻麻的血泡，鲜血开始从破皮处汩汩而流，那些血液仔细一看竟然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