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三)
狡兔三窟(三)
千问听后竟是毫不介意,他就喜欢有趣的人,情不自禁懒洋洋地拍了拍掌:“好好,有趣得很,我喜欢有趣又聪明的人,从不和格调太低的人交朋友,说吧,想知道什么?不过,我这里可是明码标价,谢绝还价。”
楚寻欢刚要开口,千问似是想起了什么,羽扇一停,赶紧叮嘱道:“哦,对了,我有三‘不问’,这是听风阁的规矩,也请玉扇公子见谅。”
“请讲。”
“第一,不问天神之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卜算天卦,窥见天运,通常没几个长寿的;第二,不问仙界之事,并非我拿腔拿调,而是我确实不知道;第三,不问朝廷之事,千秋万代,斗转星移,这不是我能左右的,否则,我这听风阁必招来杀身之祸。”
楚寻欢听后,眼底微光一闪,想不到千问此人挺有格调的,他轻声细语地问:“那么我有一事想问,千问先生一定知道。”
“什么事?”
“近日这沧澜城盛传的……楚兰君,他人现在到底在哪?”楚寻欢斜昵着他,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此话一出,千问一愣,眉峰蹙起,他这听风阁的消息也并非如风一般,瞬息而至,自然是找了手下打听,确认无误后再做成信筒放在墙后的密室里,一个消息通常能卖给无数个人,赚数不清的钱。
只是,这楚兰君人在何处,他的人外出几日还尚未回到阁中。
因为最近冒充“楚兰君”的人太多,满大街都是类似的人,这打听的时间就拖延了数日,所以他才称病,只邀请一人坐客,还专门挑稀奇古怪的问题,没想到还是踩雷了……
见他面露迟疑,言语顿瑟,楚寻欢心中有数了,就又问了一句:“难不成千问先生的招牌今日要毁在我这了?”
千问羽扇挡着半张略有窘迫的脸,想了想才道:“楚兰君,人在沧澜城。”
“如今这整个沧澜城谁不知道楚兰君就在此,千问先生若是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这听风阁是不是可以易主了?”楚寻欢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就这么凝神看着他。
千问面上不悦起来:“闹了半天,玉扇公子这是来踢馆的?”
“当然不是。”楚寻欢一笑,“罢了,我今日来是想问一件陈年旧事。”
“问吧。”千问紧绷的弦一松,刚刚挺直的背脊一瘫,侧倚着端起茶喝了一口。
“十几年前,凡界曾有一个名门望族贵姓姚,姚家世代习武,曾自创了一套独门心法《涤神功》,习得此心法者,内力浑厚,犹如天神降临,只可惜当年,姚家十三口惨遭灭绝,这藏在密室里的《涤神功》也不知去向,此案移交到了京城刑部那,最后竟是不了了之?”
千问听着听着,喉咙一哽,眼神飘忽不定:“并非不了了之,杀害姚家十三口的乃是江湖一门派……罢了,整个门派的人都被捉拿了,真凶也承认了,当场自刎了,门派也没了。”
“这就奇怪了,既然有那个能耐杀了世代习武的姚家十三人,又何必直接承认,当场自刎呢?既然证据确凿,又为何没在那个门派找到《涤神功》呢?既然没找到《涤神功》又为何给人家定罪呢?”楚寻欢反问。
“……”千问沉默了,面色苍白。
千问第一眼只觉得此人面如白玉,丰神俊朗,实在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可现在细细端倪,才知此人可不光徒有其表,如此心神不乱,沉稳如山,心细如发,在他的这座听风阁里,却仿若先知。
“那么玉扇公子此次前来,是想问《涤神功》如今在何处,还是想问真凶在何处呢?”千问也沉下心来,坐怀不乱地看着他问。
“不,我想问姚家仅剩的那名后人,现在在哪?”楚寻欢眼神一暗。
此话一出,千问端茶的手一软,茶杯一摇晃,水渍溅了出来,他擡眼问他:“姚家仅剩的后人是江湖秘辛,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既然你无所不知,又为何来我这听风阁,徒徒花那冤枉钱?”
“好问题。”楚兰君坦诚道,“若说千问先生在凡界是无所不知第一人,在下只敢排个第二,所以,我想知道全部的消息,就只能来你这……后面的密室里瞧上一瞧了。”
千问神情一紧,茶都不喝了,腿脚也利索了,匆匆站起身,盯着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我这里的密室?”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那名姚姓后人的事,千问先生能说了吗?”楚寻欢目光投向那面墙,意有所指地问。
“哼。”千问冷哼一声,重新坐回去翘起二郎腿,不满地道,“五千两,不议价。”
“先生实在是高擡在下了,在下哪有那么多钱。”楚寻欢理直气壮,一脸震惊。
“哎呀!我见玉扇公子气派不凡,一看就是出身名门望族,区区五千两都出不起,那你上我这来是干嘛来的?”千问语气一急,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别急,我没有,我徒弟有。”
“那让你徒弟来找我。”千问开始坐在那,双手一摊,闭目养神。
楚寻欢道:“钱的事不着急,据我所知,千问先生虽是整日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世人也知道你爱财如命,不过他们不知道的其他关于你的事,我却知道。”
千问只当他是欲要借机讨价还价的穷鬼,翻了个白眼过去:“别故弄玄虚了,没钱就请自便吧,我今日身体不适,就不招待阁下了。”
楚寻欢面色沉静,目光笃定地继续说道:“倘若眼下,让千问先生二选一,一是至亲好友,二是金山银山,你定是选择前者……或者说是流落在外的姚公子,姚横玉,对么?”
瞬间,千问蓦地睁大双眼又从椅子上弹起身来,他五官凝结,面色苍白,一只手藏在暗处细细发抖,半天才稳住心神,冷语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当年姚家一案如此清楚!你不是来解惑的!”
“不。”楚寻欢神色平静,纤尘不染的白衣衬着他的绝世风华,“我诚心诚意而来,确实是想知道姚横玉的下落。”
“这世上除我……不可能有人还知道横玉的事,你到底是谁!”千问若有武功定是早就一掌拍了过去!
“不要着急。”楚寻欢不慌不忙地道,“这样,我们做笔交易,眼下,我因一些劫难,对两界近十年发生的事都不甚了解,想要最快了解的方法就是来你这闻名凡界的听风阁。”
千问总算明白了他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眼底一暗,声色俱冷:“你想要这十年间的所有江湖秘闻?”
“没错。”楚寻欢眸子冷淡也坚决。
“哈哈,天大的笑话,我这里的规矩你很清楚,一条消息按年份,涉及人员,事情大小来定价格,所有消息明码标价,绝不议价,你若想要我那一屋子的秘密就拿钱来换!”千问漠然一笑,摆明了是知道这人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所以我刚刚说了,千问先生虽是爱财之人,却更看重情谊,当年姚家惨案,京城刑部找了一只替罪羊,而你分明知道真凶是谁,却奈何那人远在天边,并不在凡界,你无法涉足,于是,你几次欲求大公子帮忙,可却被他搪塞了十几年,这些事情难道你想不明白吗?”楚寻欢认真地看着他。
“……什么?”千问面色一滞,步子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这屋子里的秘密烦请千问先生叫下人誊抄一份送到我府上可好?”
千问蹙眉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楚寻欢又敲打他一番,合上手里的玉扇向窗外一指:“来时,我瞧了瞧这条街对面的几家商铺,我的徒儿能说会道,又懂的一些营生之道,还碰巧认识不少牙行,想必能以最合适的价格租下来一间,到时候我再找个沧澜城的名士为我题字,凭我所知,也开个买卖消息的小阁楼,就开在你对面,价格还比你这低一成,你看如何?”
“……”千问顿时心中怒气横生,咬牙切齿地瞅着他,“你威胁我?”
“文人雅士不提此二字。”楚寻欢淡笑一声,“该说是‘良性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