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副本boss
洛茨松一口气,转回到人身去,蹲下身敲了敲老人手上滴了烛泪的地方。
“没事了,”他搓掉烛泪,嘱咐道,“雨没停,就先别出去了,外面冷。”
老人没说什么,刚死里逃生,大概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她抓住洛茨的手往上一翻,露出那道还没愈合的伤口。
刚才发生了什么,两人心知肚明,但一人不坦白,那另外一人就不会刻意揭穿。
“没事,刚才不小心划破的。”洛茨解释,“老太太,咱家这边有铁锹啥的吗?”
“……有,在那边的棚子里。”老人沙哑着嗓音说。
“那我借来用用,行吗?”
“行,拿去吧。”
洛茨得到允准却没动,又取出了一根蜡烛走到窗边点好,确定火苗不会被风吹灭后,他重新走回到老人身旁。
“老太太,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他半蹲下身,手搭在老人膝盖上,“咱们村子那条河,水要涨上来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深处倒映着外面的雨天,像一潭被搅浑的泥水。
她似不确定一般发问:“涨水了?”
“是的,可能很快就会淹上来。”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湿透的头发被风吹动,烛火也跟着摇曳。
外面雨声哗啦啦响,远处的河水波浪滔天,声音被风雨吹着,飘到这里。老人默然听了片刻,等再开口,语气疲倦了然。
“……水有怨气,不安宁。”她佝偻着身体,低声说,“人在作孽,天在看。”
“没有破解的办法吗?”洛茨问,“就真的要让水漫上来?”
老太太闻言嗤笑一声,眼神很不屑。
她说起以前的事:“以前也有过一次,水淹上来,大半个村子都毁了。那时候我才四岁。爹娘抱着我一路跑,跑得远远的,过了大半个月,我们才回来。”
“那次也是红色的河水吗?”洛茨问。
“不是。”老人摇摇头,“那次是天灾,这次是人祸。他们以为把房子建高了,水就上不来……天灾躲不掉,人祸也别想逃!”
洛茨蹲在地上,表情有些苦恼,看老人这样,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她的态度更倾向于大家一起遭报应,恐怕不会愿意帮洛茨解决问题。
“奶奶,要是这次水淹上了,什么时候会退下去呢?”洛茨问,“你这次走了,又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老人眼神有了片刻松动。
人老之后,什么钱财富贵都成了过眼云烟,正是因为知晓时日无多,才发现那些本攥在手里的都是沙子,随便一松就散掉。
一切都是假的,唯有自己,和脚下的土地是真的。
老人一辈子生活在三里村,爹娘就是从这间屋子里把自己养大,发大水的时候离开过一次,后来回来,便再也没离开过。
临要死了,偏要离开这生养自己的地方,说不难受是假的。
“……她心里难受,有怨气,杀人要偿命,一报还一报。”
洛茨倏然抬起眼来。
老人不理会他的震惊,自顾自地继续说:“往年这个时候,要在两村中间的祭台上设宴献祭,将祭品推进河里,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主祭之前是我,最近几年一直是同一个人,那孩子眼睛和别人的不大一样,时常能看到一些黑色的雾气,村长说他合适,我们也没反对过。”
黑色的雾气?洛茨听到后怔了一下。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孩子看到的东西可能是臆想或者幻觉,但洛茨也真切见过,由此可见这孩子的灵觉真是出乎意料的高。
“那他在哪里?”洛茨急忙问。
老人瞧瞧他攀附在自己膝盖上的手,又瞧瞧洛茨的眼睛。
“死了。”她说,“好几个月前就死了。”
“怎么死的?”
“在家里收拾擦窗户的时候把脑袋探了出去,然后窗户合上,头就掉了。”
老太太轻描淡写一句话,活灵活现地描绘出了一幅人趴在窗户前,脑袋却掉到地上的惊悚场面。
现在这农村的窗户都是木头框,好点的中间嵌着玻璃,不好的就挂块篷布,再怎么用力合拢,也不至于夹断人的脖子。
太诡异了,这死法不正常。
“祭祀还有别的要求吗?”他又问。
老人摇摇头。
“没有了,尘归尘土归土,一报还一报,你们不欠她什么,欠她的人自该还她。”
洛茨没有再问下去,屋外雨一直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他找来铁锹锄头,扛在肩膀上,冒雨朝着墓地的方向跑去。
农村墓地一般都建在自家的地里,墓碑立在玉米小麦中间,隆起尖尖的坟头,先辈死去后,灵魂依然替后辈守护着这片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洛茨赶到的时候,地里的泥都快成汤了,三株立在碑边上的玉米被雨打得直不起来,贴在地上。宋厄和洛辛一人撑着把伞站在墓碑边上,裤子上沾满雨水泥巴,已经不能要了。
洛茨带来三把铁锹一把镐头,临要挖的时候才发现墓碑上一个字儿都没有,估计也是邻村的人嫌他晦气,埋了了事,不肯再替他多做一点。
“提前说一声,”洛茨双手合拢,用力搓了搓,“常皮子死得很难看,而且刚埋下去,天太热了,他的尸体估计正在腐败,味道绝对不会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