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薛放不知从哪儿招了几个禁军,在禁军搬动床榻之前,乐秧就上前把方才挂好的香囊给取了下来,然后退至薛放身后。
薛放视线落到了她手里的香囊上,讥讽道:“怎么,亲手做香囊讨好你舅舅?只是你那针脚功夫连宫人的一半都比不上。”
“别人送的,”乐秧掂掂手里的香囊,又道:“亲手做的物件不在于价值,而是心意,谢谢薛指挥的建议,改日我会试试。”
薛放咧咧嘴,只觉气急:“你若是上赶着找死,我也不会拦你。”
说道这个话题两人就吵架,乐秧索性就住了嘴,默默等着薛放搬床离开。
等到素晴跟赵福赶来,见此情景着实一惊。
“郡主这?”素晴站在她身侧目露震撼。
“无碍,本就是他的东西。”乐秧摆摆手,示意家丁们不用上前阻拦。
等到禁军把床给搬走,乐秧见薛放要走,就好心提醒了句:“还有其它东西要拿吗?别忘在这里。”
薛放以往送来的物件,若真让薛放全拿走,乐秧真真是肉痛,进了她郡主府的东西,再拿出去,她就会心疼了,但她深知薛放的脾性,只怕今日不把物件拿完,他日后还会想方设法地过来。
谁知薛放是误会了她的话,只鄙夷地斜了她一眼,摔门而走:“我薛放还没有穷到这种地步。”
乐秧闻言松一口气。
薛放走后,赵福指示着下人们把弄乱的东西收拾好,看着房里空出来的位置,又转身吩咐:“去把库房里把那张水滴雕花的拔步床抬出来放到郡主房里。”
“郡主,这张床可能睡着没有之前的舒服,奴才这就命人去明玉斋给郡主重新打一张好的。”赵福安排完后,转头就跟她说。
那肯定得不少钱,虽说郡主府现如今也不差钱,但乐秧觉得这钱花的没必要,便说:“不用,库房的床也挺好的,我身子没那么娇气。”
当晚,乐秧躺在崭新的拔步床上辗转反侧,床头放置着孟云起送的香囊也无济于事,反倒有愈发清明的趋势。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些床,还是得躺上去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差别,在天际泛白之际,乐秧终于在入睡前证实了她所想之事是正确的。
薛放那厮果真是想要她不得安寝。
次日,得知她几乎没怎么的睡时,赵福心疼得紧,待到晚间时,又是张罗给她泡热水脚、点安神香的,末了也没有如往常那样退出去,而是依偎在她床前,清秀脸蛋在晕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奴才听说人睡不着啊,是因为夜间有脏东西,今日奴才守在这里,小主子您就放心睡。”赵福贴心地给她掖被子。
赵福又说:“这被子奴才今儿正午盯着收下的人拿出去晒过的,小主子睡起来肯定很香。”
乐秧往被子里钻了钻,依稀还能闻到上面暖洋洋的日光的味道,乐秧心情大好:“真好闻,阿福你对我真好。”
赵福笑了,趴在床边说:“奴才是要伺候小主子一辈子的,不对小主子好对谁好?”
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好像回到了过去,乐秧难得放松下来,不经感叹:“阿福,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好像小时候啊,那时你也是这样守着我的。”
赵福在她身边待的久,立马就知道她在说什么:“那时小主子比别的皇子公主胆子都大,但唯独害怕打雷,一旦打雷,公主一整晚都不睡。”
那时母妃还在,打雷时,大多数都是母妃在陪着她,但有时她的那个父皇会歇在淑华宫,就由其他宫人来陪她,后来赵福来了,就一直都是他守着的。
赵福守着她,不像其他宫人无趣,会给她讲宫外的趣事,听过的山野精怪,这些都是小时的乐秧没有听过的,赵福讲的绘声绘色,乐秧稀罕的紧,兴起时还会跟着赵福比划两下,每次她睡好后,满头大汗的赵福才回去睡,母妃那时都说赵福太纵着她了。
在后来,母后死后,她一个人躲在淑华宫,每次打雷的天气都会等着赵福过来找她,直到有次她窝在赵福的怀里正要迷迷糊糊睡着时,发现赵福浑身被雨淋透还不住地颤抖,从那时起,怕打雷的毛病竟然不知不觉被治好了。
赵福也回忆着感叹:“那时的小主子还是小小的一团,明明看着那般玉雪可爱,却假装张牙舞爪的。”
乐秧静静地看着赵福卸下了奴才跟主子之间包袱,赵福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无非都是一些她小时的趣事,其中有些她都已经记不得了,赵福却如数家珍。
“阿福,你会怪我吗?”
突兀的,乐秧打断了赵福的说话,垂着眼睛问道。
赵福一惊,不知她为何这般问:“小主子这是什么话,奴才怎么会怪罪小主子。”
被子里手揪紧了被褥,乐秧面上一派平静:“那日你被我连累,薛放把你踹到吐血,我却没有立即给你撑腰,甚至还在薛放跟前笑脸相迎,不说恨,你可曾怨过?”
听到这话时,先前还神情紧绷的赵福就松懈下来,认真道:“奴才的命都是小主子捡回来的,这些本就是奴才为小主子做的,更何况,奴才也不是想要小主子为了一个奴才去得罪薛指挥,任何时候,小主子只要记得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了一个奴才去费心劳神。”
把手从被褥里抽了出来,乐秧握住了赵福微凉的手,她喉间微哑,极力压制住溢出的情绪,反驳赵福:“阿福,你对我来说不是奴才,你是偷偷把我养大的家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哥哥。”
这是她积压在心里许多年话,现下倒是轻松脱口而出。
赵福神情一震,眼里却是千欢万喜,乐秧察觉赵福的手都颤抖起来,体温迅速上升,也不冰凉了。
冷静下后,赵福用另一只手做了嘘声的手势,欢喜却又惶恐地说:“小主子哪能把奴才这残缺之人当哥哥,小主子如今贵为郡主,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说与外人听。”
乐秧知道赵福的顾虑,就向她用身为舅舅外甥女的身份去压冯家人,冯家人害怕的不敢来认亲一样,她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就是给人递刀子。
当今郡主把太监当哥哥,整个郡主府都不够陪葬的。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
但赵福仍旧一副后惊后怕的样子,乐秧又捡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问他,慢慢的,赵福才缓过来。
也不知是赵福连着在她卧房里陪了她几夜,还是她身子骨适应能力好,她的睡眠如平时一样了。
意想不到人也来拜访了郡主府。
乐秧来到前厅,宋翩然没有老实待在前厅,而是站在庭院里俯身看水池里的游鱼。
宋翩然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见她,丝毫不胆怯,大大方方给她见礼,却行的是公子哥的拱手礼,颇有几分潇洒不羁的意味。
乐秧免了她的礼,开门见山道:“宋小姐来郡主府有事吗?”
她与宋翩然除了上次的明玉斋,便再无交际,宋翩然上门定是有事。
哪知方才还在郡主府里乱跑被抓包都不害臊的人,却是吞吞吐吐起来,在她好奇的目光下,宋翩然才忸怩道:“哎呀,我就是无聊嘛,我从小在边关野惯了,那些小姐们羞羞答答的,我真跟她们玩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