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珠儿带着李妙宸走得极慢,约莫一盏茶功才之后才走到周氏院中，进门之前，珠儿朝外面路上看了看,没有看到孟豫和珠儿走来的身影,她面上就露了些忐忑来。
“没事，珠儿姐，我们先进去见夫人吧。”李妙宸此时倒坦然了，出声催促起了珠儿。她心里倒有些好奇,想看一看那秋月一会儿该会如何表演。
珠儿又看了看，见得仍是没人来，只得点点头,带着李妙宸一道进了门。进门后,先是在花厅外遇上了秦大娘，珠儿忙上了前，将手中的匣子子递过去，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哎哟,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竟就这样碎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秦大娘打开了匣子,见得里面的碎水晶球，一时脸色都白了。
“发生了何事？”屋内传来一句问话声。
“夫人，老夫人屋里的珠儿姑娘来了。”秦大娘朝着屋内应了一声，然后示意珠儿和李妙宸随着一道进了花厅。
里面周氏正坐在案旁用着早膳,温惜兰在一旁伺候着。见得秦大娘身后竟是跟着李妙宸,周氏先是有些惊讶,继而脸上就露了一丝气恼来。
昨晚孟豫半途离席之后,只叫个小厮来说了一声，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周氏心中生气不已，可面对着满堂宾客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强持了笑颜继续招待众人。可那些夫人们眼见孟豫离席不归，心里都明白了孟豫对她们的闺女无意，一个个都心生失落，哪有还有心思在些逗留，因此没过多久，都陆续找个借口退席离了孟府。
眼见着费了好些心思准备的夜宴草草收了场，周氏心中自是不好受，夜里一宿都没睡好，早上才起了身，温氏过来伺候她起身，却又告诉了她一个令她越发生气的消息，温氏自己说刚才进院子时，无意间听得外面的小丫鬟在说闲话，说的是有人看见了老夫人院中的六儿一大早自东院出来了。
周氏听得这话，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上次她因何嫂被撵一事，找了那叫六儿的丫鬟过来想敲打她一番，可没料到孟豫竟是随后就进了门，那时就表现得极为护短的，随后还将她送到老夫人那里。孟豫此举让她这个做娘的心有不满也无处发作，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
周氏只盼着自己的隐忍，能让儿子早日开窍好娶了媳妇进门，她心里也就安定下来。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场精心准备的相亲宴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现如今看来，是那刁钻的丫头蛊惑了自己的儿子。昨夜她定是设法缠了孟豫一夜，因此才搅黄了相亲宴的。
“发生了何事，怎么让珠儿姑娘一大早地来了？”屋内，周氏掩去了脸上的情绪，只轻笑着问珠儿道。
珠儿先是上前一礼，而后示意秦大娘将手中的匣子呈给周氏看一眼。周氏见得那匣子破碎的水晶球，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一时惊愕在那里。一旁的温惜兰凑过来也看了看，脸上也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氏指着匣子，手指都有些颤抖了。
珠儿见状立即走近两步，将秋月清早去荣福堂还水晶球，在门口遇见六儿并请她将匣子带回去一事都说了。
“夫人，六儿接手之时并未打开匣子查看，一路上也是小心护着不甚磕着碰着的，进屋之后，我接了打开匣子就发现水晶球已是碎了。”珠儿说得一脸的郑重之色。
周氏听完之后，眼光在李妙宸停留了片刻，面上重新又生出气恼之色。李妙宸迎着她的眼神，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秋月是她房里的丫鬟，这事儿极有可能是她授意的。看来周氏已是知晓昨夜孟豫离席是同她在一处的事了。
“珠儿，老夫人她怎么说？”周氏收回眼光后，转向珠儿又问道。
“回夫人，这水晶球碎了，老夫人十分的心疼，不过老夫人说了，这事儿虽是透着蹊跷，但她年岁大了精力不济，也就不想过问了，就交由夫人及将军权衡处理。”珠儿恭敬着声音道。
周氏听得这话，面上露了思忖之色，眼光又在李妙宸身上看一眼，过了半晌才又轻叹了一声，而后吩咐道：“秦大娘，将秋月还有昨日在厅堂伺候的，以及管事媳妇都叫到这里来，再派个人去看看将军可出门了，若是没出门的话，请他过来一趟。”
“夫人，适才瑞儿已是往东院去请将军了。”珠儿忙又回话道。
周氏听得点点头没有说话，可面上的神色却是越发有些不悦，这孟老夫人虽面上说着不过问此事，可这明明是内宅之事，却偏偏要让孟豫同她一道处理，这还不是有意袒护着吗？
没过多久，秦大娘就将人召集齐，昨日在厅堂伺候的一共有十来个位丫鬟，加上几位管事媳妇，一时间花厅之内站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厅外廊内都站了人来。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心里忐忑不敢吱声。
秋月被率先带了上来，秦大娘示意她看一眼案上的匣子，秋月一眼见了，立即就大呼冤枉了起来。
“夫人，这不关我的事，这水晶球在我手里可是好好的，怎么才一转眼就碎成了这样？”秋月尖利着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将质疑的眼光投在了李妙宸的身上。
“夫人，是六儿，一定是六儿摔了的！唉，这事也怪我，我在门口看见了六儿，因着急回来让她将东西带了进去。早知道这样，我怎么着也要亲自送进门去交给珠儿姐姐手里了。”秋月一边说着，一边懊恼得直捶自己的脑袋。
见得秋月的模样，李妙宸顿时气结，她上前一步，冷哼一声就指着秋月问道：“秋月，我问你，你怎么就知道这水晶球在你手里时就好好的？怎么就不可能是你自己摔坏了，你害怕担了责任，又在门口碰见了我，因此叫我做替罪羊是不是”
秋月一听这话，面上露出一丝冷笑来，她伸手指着人群之中道：“我告诉你，我怎么会知道这水晶球是好好？早上才出门时，我在门口碰见元嫂和平嫂两人，她二人昨日没进得厅堂伺候，听闻我去荣福堂还水晶球，一时都生了好奇想开下眼界，央求我开了匣子让她们瞧一眼的。元嫂，平嫂，此事你们可能作证？”
人群中走出两位中年的妇人，至周氏跟前行了礼，而后都承认说看了秋月装在匣子里的水晶球，的确是完好无损的。
“她二人在门口看了那匣子，那也只能证明里面的水晶球才出门是好的，自夫人院里到荣福堂还有好一段路，怎么没有可能是你在路上磕坏了。”李妙宸冲着秋月又开口了。
“我怎么可能会在路上磕着这宝贝！”秋月一听立即抬高声音，她转向周氏，语声有些激动地道：“夫人，秋月在您身边伺候也有些年数了，您可是一直夸我做事妥当稳重的，从来没有失手弄坏了一样东西。这水晶球何其贵重，我怎么可能不小心护着？又怎么可能在半路上磕着碰着还嫁祸给别人？”
秋月这月不仅周氏听得一脸的赞同，就连屋内其余的丫鬟媳妇都点头表示认同。
“夫人，秋月说的倒是实情，她做事一向稳妥，不然我也不会将这水晶球交由她保管，并送还去荣福堂。”一旁的秦大娘也插话道。
“秋月还听人说了，荣福堂的六儿一向做事不稳重，就连老夫人都常说她毛手毛脚的，平日里打坏碗呀碟子就不说了，就连老夫人琉璃盏子都被她打坏了一只，珠儿姐姐我说的是不是事实？”秋月突然又转向珠儿问道。
“这……”秋月这番突然发难，倒叫珠儿一时为难了起来，这六儿平日里还真是如她所说的这样，也的确打坏过老夫人的一只琉璃盏子。
“珠儿姑娘，秋月说的，可有此事？”周氏看向珠儿问道。
“回夫人，六儿平日的确有些不小心，可是水晶球这般贵重，她还是知道分寸的……”珠儿有些无力地解释道。
周氏听得也冷笑了起来，她转脸看向了李妙宸，口中缓声问道：“六儿，你还有什么要辩白的？”
李妙宸心中气恨不已，可此时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从前在王家，外祖母及舅舅、舅母及王家兄弟将她护得好好的，重回宫廷后，自有父皇母后疼爱于她，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心中既是懊悔又是气恼，脸上气得涨红了，一双手也攥得紧紧的。
“夫人，我看也别和这丫头多话了，直接将她押进柴房关起来，饿她几顿，她什么时候说了实话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内里一个管事媳妇阴阳怪气地道。
“是啊，关进柴房起来她叫她知道厉害就说实话了。”有人附合了起来，几个婆子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动手拉李妙宸出去了。
“是想将谁关进柴房呢？”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冷冷的一声来。众人听了，皆都面上一凛，而后都转身过来，朝着门外躬身一礼，口中唤了一声：“将军”。
孟豫大步走了进来，脸色沉沉的很是不好看，他刚才的确已是出门往衙署去了，才出门一会儿，就见得清和骑着马拼了命似地追了过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李妙宸又被带往周氏屋里去了。他顿时气结，打转马头就赶了回来，才进门就听得一众仆妇说要将李妙宸送到柴房关起来，心时立刻火冒三丈来。
“豫儿，你来啦？这事我听着正一团糊涂，你来了正好，你坐下来好好再问一遍吧。”周氏见了儿子，面上露了一丝笑意来。
孟豫朝周氏行了一礼，而后在周氏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眼朝立在中间的李妙宸看了一眼，见得她眼圈红红一脸气恼委屈的模样，他顿觉心中一阵不是滋味来。
“将军，六儿她打坏了老夫人的水晶球，却想抵赖诬陷于我，此事在场的各位都有目共睹，请将军明察，好还秋月一个公道。”秋月至孟豫跟前跪下了身子，语带哽咽，一副委屈之极的模样。
孟豫却是看都不看秋月一眼，他的目光在案几上的匣子里看了一眼，而后竟是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劳什子碎了……”
孟豫说完了这话，就自椅上站了起来，慢着脚步走到了李妙宸的跟前站立了，眸光朝她注视了一会儿，竟是朝她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做，做什么？”李妙宸看着孟豫递过的手愣了神，一屋子的人看着这一幕也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