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密林深处,陆卫青听着清袂的汇报。
“苏霓儿”三个字,像是一道魔障,让他陷入难堪的回忆里,整个腮帮子止不住地抖。
八年前,上京城外的无回山。
陆卫青摘得神仙草,从陡峭的山崖往下退的时候,遇见一条朝他吐着蛇信子的大花蛇。
危难关头,苏霓儿用玉佩砸中大花蛇的头,帮他躲过一劫,可玉佩碎成了两截。
他实在气不过,脚下一滑,直接从悬崖上摔下来。
下落的过程中被悬崖上的枯枝划过,划烂他的皮肤,在他身上落下斑斑血口。
“砰”,
他摔在硬邦邦的地上,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痕,尤其是腿上裂开了几条大口子,使他动弹不得。
七岁的苏霓儿跑过来,“呀!”,枯瘦的小手儿捡起枝条上带着血的布条,大致看了眼他身上的伤,“惨了,你不会成残废吧?”
她蹲下来,取走他肩上的小背篓,瞧一眼里面完整无缺的神仙草,松一口气。
“都说了这里很危险,你非要来。受伤了吧,可不能怪我哦!”
陆卫青疼得龇牙咧嘴,白净的额头冷汗直冒。
若不是她苦苦相逼,他怎会来这里冒然送死?眼下不仅把玉佩摔了,还冷嘲热讽说风凉话。
陆卫青:“快把玉找回来!”
这回苏霓儿倒没发疯,淹没在齐人高的的芦苇地里,摸索一番,在一个臭不拉几的鸟窝里找到断成两截的玉佩。
苏霓儿:“你放心,这玉能修好。宫里的师父能干得很,几下就复原了,完全看不出裂痕。”
陆卫青:“......你认得宫里的匠人?”
苏霓儿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陆卫青面色沉得厉害,心口憋着的闷气郁结。
罪魁祸首苏霓儿却是个没心没肺的,“你都快死了,还管这玉做什么?等着吧,我喊人来救你。”
言罢,拧着小背篓跑了。
说实话,他没指望苏霓儿能回头救他。
她巴不得他死、最期待他受罪,又怎会良心发现做好人?
无回山实在偏僻。
砍柴的樵夫和打猎的猎户鲜少踏足,陆卫青等了足足一个上午,没瞧见路过的人影。
乍暖还寒的初春,阳光并不火辣,可在太阳底下烤着,没有树木遮阴、没有清水滋润,身上的伤依旧火辣辣地疼。
骄阳刺得他睁不开眼,单薄的唇皱巴巴的,起了裂皮,毫无血色。
他像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鱼,被人无情地按在砧板上,艰难地等砍刀落下。。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他会死在那里。
越是绝望,对苏霓儿的恨意就越大。
他颓废地垂下眼睑,模糊中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朝他跑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壮汉。
......不会的,不会是苏霓儿,绝不会是苏霓儿......
陆卫青从回忆里缓过神,抬眸看着头顶的烈日,恍惚间回到八年前无回山的那一日。
他早已不是当年任她欺凌的小男孩。
现下,他活着,活得好好的。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不来。
他望向清袂:“接着说。”
清袂:“是!探子回的消息,有一个叫‘狗子’的人,说是您的故友,想到大理寺寻份差事。”
陆卫青眉心微皱,“......狗子?苏霓儿隔壁家的小乞丐?”
清袂:“正是他!”
狗子是苏霓儿最要好的小伙伴,两人交情很深,小时候走得极近。
苏霓儿在离开上京前,特意找过狗子,至于两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狗子是唯一可能知晓苏霓儿下落的人。
奈何这些年狗子同苏霓儿一样,人间蒸发似的,杳无音信。
他甚至怀疑,两人是不是躲在一块了。
陆卫青:“他一个人来的?”
清袂点头:“对。他有一个瘫痪的爷爷,这些年一直带着爷爷四处求医,居无定所。直到上个月爷爷去世,他才回到上京。”
一个小男孩伺候病弱的爷爷,无依无靠如浮水的苔,日子必然过得清贫且颠沛。
陆卫青眸中是少有的温和,却是一瞬,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