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秦柔的轿子从秦府出来一路缓行着。
因是初秋温凉的好气候,京都城热闹得很。
轿子里的气氛却异常凝滞。
秦柔见韩惟闭着眼,唇角珉紧,一声不发。虽然他素来寡言,可秦柔却觉得今日的韩惟不太一样。
秦柔见他不言语,心里也郁闷,偶尔盯着轿外的商贩行人看几眼,又觉得无趣,收回视线,绞着手中的帕子发呆。
来来去去瞧几回,秦柔终于熬不住,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秦洺对李仕景有意的?我竟都没发觉,只怕连婶娘都被蒙在鼓里。”
韩惟依旧闭着眼不应答。
秦柔见韩惟一尊佛爷似的端坐在那,一声不吭,心里觉得气不过,“你不说话,是恼了?可是因为海氏提到的信?我也知道,我是个有婚约的人,那么做不妥,可我有我的苦衷。”
秦柔软言与他解释,希望缓解此时的气氛,可韩惟仍是不理她,秦柔既憋闷,又委屈,索性与韩惟赌起气来。“何况,你我只是合作关系,我们不是说过彼此互不干涉。”
韩惟缓缓抬眼。“你说得对,我也并没有干涉你,无论是大婚前,还是大婚后。”
“你!”秦柔头回被他气得说不出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她婶娘的两句挑拨,就值得他这样与她算起旧账?
半晌,秦柔言语有些泪腔道"季华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我比你清楚,就算没有婚约,我也不会糟践自己与那种人牵扯不清。”
韩惟看向秦柔,这才发觉秦柔两眼含泪,韩惟在秦府被那个婶娘闹得心烦意乱,出了府与秦柔同乘一车,心里憋着气,明知道秦柔在放低姿态与他示好,却怎么也不愿意开口,破天荒头一回像小孩子似的与秦柔赌起气。
可韩惟哪料到秦柔反应这么大,看着秦柔背过身子去,韩惟心里反倒更慌乱了。
沉着声音,半天挤出一句“……我没有这么说。”
“你虽没这么说,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否则,刚才在轿子上也不会什么都不说,把我晾在那里。我知道,自我们相识以来,总有误会,我本不想解释。我们不是正经夫妻,没权利要求你对我有什么夫妻间的信任,可我还是求你信我一次,我这么做不是没有缘故。你这样怨怼我,没有道理。”
秦柔叹口气背过身去,不愿看他。“等事情结束,我自会离开韩府,若我真有连累你声名的地方,到时,只需你给我一张休书,我想办法全你颜面……”
韩惟蹙眉打断秦柔的话“……我的意思是,你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同我说,我试着帮你解决,不必什么都自己扛着。”
韩惟见秦柔如此,早就后悔自己刚才语气生硬惹恼了秦柔。说实在的,他明白,秦柔是个聪明姑娘,不会在感情上与那种人有牵连,除非万不得已,更不会用这种容易落人话柄的法子。
可他每次见到秦柔和季华打交道,心里依旧莫名的烦躁。
早先,他以为秦柔同旁人一样,误会他有龙阳之好,误会他缠绵烟花柳巷,才与他做契约姻缘。
可今日,这丫头明明试探了他,八成也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传言。
但她仍有意疏远于他。
他每靠近一分,她就要远一寸。就像她此时总将和离挂在嘴边。
韩惟心内的烦闷一丝也没有褪去,他觉得秦柔心理藏着事情,而这个事情只怕就是秦柔口中的缘故,这个缘故八成又与季华有关。
半晌的沉默,韩惟道“我们是约过,不插手彼此的事情,可你若有难处,我,不能袖手旁观。”
韩惟声音喑哑,藏着说不清的情愫。“也许以前的我可以,可现在,越来越不能够了。”
秦柔本转过脸去生气,不愿意让他瞧见自己抹眼泪的样子,可听他这么说,突然心内一跳。
韩惟的声音喑哑却轻柔,轻轻拂过秦柔原本平静的心,惊起原本平静无波的那汪春池。
她只觉得脑袋里突然一片混沌,她本就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竟突然就被韩惟的冷战,气得心生委屈,又恨自己不该在意韩惟对她的态度。
此刻听着韩惟对她说做不到袖手旁观,心里更乱的了不得。
韩惟日前大婚不是说了,她是漠北来的野丫头,他对她这个野丫头没兴趣,他二人泾渭分明,彼此持界,互不相扰。
可韩惟今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这才过了几日?他怎么可能?如果是她想的那种意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可能啊!
“你若不想说就不用说,本就是我越线了。”韩惟从怀中掏出帕子,递到秦柔身侧。
秦柔本侧过去身子,只留小半张侧脸对着他,缓缓扭过脸来,伸手接过帕子,拭掉眼泪。
二人的视线只是在空中轻轻一碰,又默契地互相调开。
秦柔依旧绞着手中的帕子,她觉得脑袋快成浆糊了,一句话不敢多说。
韩惟为了缓解尴尬,突然接了秦柔之前的话茬“那日你我二人大婚,我看到秦洺瞧李仕景的眼神和李仕景身边缠着他的姑娘那些一模一样,我就知道了。”
秦柔见他转移话题,平复了会儿情绪,轻声道,“只是不知道,李仕景会不会对洺丫头有意思。”
韩惟摇摇头“我瞧着,李仕景不是你这个妹妹能够驯服的,在他身上花心思,只怕不会有什么回报。不过,这倒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你们之间信件来往的事,你婶娘怎么知道。”
“信的事只有浣纱知道,可浣纱我是信得过的。”
“如果如此,知道有信的,除了你们,自然就是姜府里的人。”
韩惟的猜测与秦柔一致,秦柔本就尚未平复下来的心,立马又悬起来“你说的有理,我这婶娘看重我们带给他们的人脉和好处,若不是搭上了姜府的高枝,不会像今日这般有意为难我们,也不知姜府的人勾搭上我这婶娘意欲何为?就为了给你我难堪?”
想着想着秦柔就后背发凉,她怕她招惹来姜茵的冤仇,终究是要牵连到她家人身上。
“不过,我猜测,信件的内容你婶娘并不知道,否则把柄落在她手里,她今天就不是这种试探挑拨的态度了。”
“你的意思是……?”
“这事情不像是季华干出来的,更像是女子间的挟私报复。我记得,那个姜茵对你敌意也不小,也许是她知道你和季华信件往来,迁怒于你,却不知道信的内容。”
“你说有理,婶娘今日说的话,像是有意挑拨你我二人关系,确实更像是姜茵的行事逻辑。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不论因为什么,我这婶娘既与姜府有来往,总不是什么好事。”
“这事,你父兄那里不好多说,你身边又只有个浣纱机灵些,得随身护着你。我在你府内安排些丫头,盯着你婶娘他们母女的举动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