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秦柔轻轻拧起眉头,韩向言语间何其情真意切,并不像旁人所说她公婆自婚后便彼此疏离的模样。
何况这画挂在这里,只要坐在这软塌,便面对着这画中人,每日坐在这里的必不会是五娘,只能是韩向。
秦柔又盯着那画看了阵子,只觉得深深地震撼,秦柔这才发觉何其只是韩惟像画中人?!
五娘的眼睛和画中人是那么相似!
二娘的嘴鼻笑起来可不正是这幅模样!
三娘的神态和画中人的媚眼如丝,情意绵绵何其之像!
莫非……
秦柔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温娘死后,韩向再未立过正妻。
难怪当日三娘和秦柔说“感情之事谁又说得清”时,眼底那般得落寞。
难怪刚才对五娘说公爹对她一见钟情时,五娘并……未见有多欢喜,反而眼角存着淡淡的难过。
秦柔没见过死去的四娘,不过估计也逃不过像她这个宿命。
所以,她们都知道韩向是因为她们长得像已逝去的大房,才将她们纳入府中?
可既然韩向对温娘一片真情,又在画中写过不再续妻纳妾,为何在她还在世的时候就又接二连三将二娘三娘纳入府中。
“你看到了?”
秦柔一惊,回过头,才看到五娘远远得站在自己身后。
五娘缓缓走到秦柔身边,悠悠道“我没见过她,可当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我就全明白过来了,不过,我当时大概比你此时的情绪要复杂多了。”
秦柔神情复杂地看向五娘,如今她眼里的神色已平淡如水,当年所有的情绪,都被时间渐渐抹平,可自己心爱的男人这样爱着另一个人,这种伤痛只不过是暂时深埋于心底罢了。
“如今我看这幅画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当年的很多情绪都不会再有了,只是,即使你公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纳我入府,我还是对他倾心,哪怕今天,我对你公爹的感情,和他对温娘的感情也是一样的。”五娘添道“二娘,三娘她们也都一样。”
秦柔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多,更没想到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五娘,竟然有这样深的情愫,秦柔看着她眼里飞蛾扑火似的决绝,轻轻握住她的手“五娘……”
“听二娘说,那时候,她是第一个被纳入府的,她本是大家的小姐,可后来家里出了事,家中女眷皆被拉去卖为奴婢,你二娘因为长得有点姿色,差点被人卖进那种地方,直到遇到了老爷。
她也以为老爷是喜欢她,才将她带进府里,可慢慢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她初进府时,老爷和大夫人关系已然不好,那时他们成婚不过一年,按理说正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可这两人彼此间甚少说话,连相敬如宾都谈不上。
二娘曾以为是她的缘故,可大夫人对二娘却极好,好像并不会因为二娘而怨怼老爷。
二娘说,那时老爷总在大夫人面前做出一副极喜爱她的模样,给她描眉,给她布菜,给她买新衣。可大夫人却始终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大夫人越是如此不为所动,老爷就在她面前对二娘越好,可无论如何,大夫人她都没有一点点的怒意和醋意。
日子久了,二娘也明白了,老爷对她的好只在大夫人面前,所谓的好,不过是想让另一个女人为他吃醋罢了。
她这个人本身,在老爷眼里大概不值一提,若是没有嘴鼻处和大太太的那点相似,八成也不会救她,她大概已经被卖入青楼了。
即使如此,她仍然感激和爱慕着老爷,只是不再奢求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的温情,因为她知道,他真正的温情此生都只能付给一个女人了,哪怕那个女人并不想要。
后来老爷又纳了三娘,老爷对三娘和对二娘一模一样。三娘那时是孩子性子,自以为老爷对她一片深情,她看到这幅画后哭了好久。可那能如何呢?她还能离府不成?更重要的是,她对老爷早已情根深种。
老爷纳我时,大夫人早走了,他的态度自然也变了,不需要对我那么好来讨谁的醋意,老爷在乎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吃任何一个人的醋了,所以,老爷对我一直是敬重怜惜的,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亲密,只是刚纳入府的那阵子,怕我受人欺负,也经常来陪伴我罢了。
我想,是因为我这双和她这么像的眼睛,让老爷当年生出了恻隐之心,才救了我和弟弟的性命,也许我应该感谢她才是。
我们几个都曾经是苦命人,老爷其实也是拯救了我们罢了,还敢奢求什么呢?”
五娘说完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手里的佛珠,思绪像又陷入了往事。
“可,公爹他既对婆母一片痴心,婆母她就当真无动于衷吗?”
五娘抬头看着秦柔笑了笑“我也是听她们说的,你婆母是一个很好的人,长相更不必说了,你也看到了,连我们女子见了都要动心的。
听说,成婚前老爷对她一见倾心,哪怕她只是一个小家小户的女儿,按理说,你公爹是能配大户之女的,你公爹却不计较这些,一心要求娶她。
可当时你婆母却有心上人,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一个书生。
那书生家里穷困,自她父母知道老爷对她们的女儿有意后,自然想要自己的女儿嫁入高门,谁还看得上那个穷书生呢?
后来,听说那个穷书生中了举,却被安排年后到外乡赴任,她父母不愿意女儿嫁到穷山恶水的地方,更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再后来,她父母终于如愿以偿的把你婆母嫁给了你公爹。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虽然感情上疏离淡漠,但还算是相敬如宾,不然也不会有子檀了。
直到那一年年后,她的青梅竹马的那个郎君在往外地赴任的路上,被山匪劫掠,惨遭屠害,受了很重的伤,被转到当地官驿诊治,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你婆母求老爷派人救他,老爷甚是生气,那一阵子,连你婆母的面都没见,后来,他就死了。
你婆母自然对老爷有怨恨,她也自怨,觉得是她自己的缘故,才导致了他的死。
从那以后,你婆母对老爷就变的淡漠而疏离,只做一个当家主事的好主母,一个孝敬婆婆的好儿媳,一个教育好儿子的好母亲,可却不愿做一个贤惠温顺的妻子,老爷对她再好,她也无动于衷。
后来,老爷就改变了想法,纳了二娘,三娘进府,试图引起她的在意,可老爷还是失败了。
那年,京都瘟疫盛行,沾染了病人衣物,就免不了要被感染的,老爷偏不在京都。
祖母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染上了瘟疫,大夫没有办法日夜照顾,丫头们宁愿跑出京都都不愿意为病人伺候衣食,大夫人便要自己去照顾祖母,旁人劝不住,她尽心照顾了五六日,祖母的病大好,可她自己却倒下了。
那会儿医药已经开始紧缺,好不容易二娘他们请来了大夫,却回天无力了,当时,大夫好像说,也是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强,于是才两日就挺不住了。
二娘他们说你婆母临终前很淡然,只是舍不得子檀,把子檀托付给了她们,求她们看在姐妹情分不错的份上,尽心照顾他,说完便撒手人寰了。
只可怜了子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