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相信 - 作奸犯君 - 有情燕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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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相信

这日旬休,我带了一车竹简从尚书台回来,蹲在家里看。

前段时日,我端了曹公公数桩出人命的旧案,将其拉下马;云何欢在宫中,成功推蔡让上了位。于是在云藏不经意间,常侍奉他的近宦皆已被三殿下收买。众人皆哄着他大用仙丹、沉迷声色,称此最能延年益寿,恢复昔年龙马精神。

我这边就遭了老罪、背个大时了。

看不完的公文,批不完的奏疏。以至于旬休在家,都不得安宁。

甚至在案前咳了一滩重血,没提前接住,脏污整卷公文。本想缓缓眼花重抄再继续,却不料又呕一口,这下不止眼花,人也花了。

再醒转时,人躺在床上,浑身抽痛,尤其胸腔,我被扯得几乎撑立不起。雾谭在榻前守候,见我要起来,他给我背后加了个软垫。我道声谢,让他把剩下的公文拿来,我还没有批完。

雾谭不动。

半晌,他问:“他是不是在宫里给你气受?你这身子不能动气。”

我没敢答。

他看着我说:“好。趁你还能活动,我们明天就走。”

我摇头,数次吸气,方能道出一句话:“……不行,马上就要成事了。”

“成三殿下的事,跟你有多大关系?”我看见他眼底的红,“自你又开始晚上留宿尚书台,回府不是咳就是呕。今天吐血生生吐晕,你难道练过武?你以为你身子是铁打的?”

我绞着被子道:“讲道理,这和练武没干系,即便练了武喝毒酒也会被毒倒……”未说完,雾谭盯得我背后发凉,“嗯,我不说了。”

雾谭近日对我火气真是越来越大。我声都不敢多吭。

公文和奏疏最终没有看完。又原样拉回尚书台,在尚书台接着看。包括晚上云何欢来找我,向我索抱索吻,甚至索些别的,我也在看。

我没空教他,也没心力再教他。他今日到我这,盘坐在我怀里,兀自拨弄一个精雕细琢的核桃船玩,不时仰脸巴望我,皱眉头:“秦太傅,你脸色仿佛越来越差。什么风寒这么久都没好?”

我不理,看着他放在竹简上转来转去的核桃船,道:“殿下,你挡我写字了。”

他立刻在我身上扭两下,脚板也在我膝上用劲踩踩:“什么态度。”

我说:“若殿下愿意读书写字,臣会多理理殿下。”

“不管我学不学你都不能这么凶我,别忘了危韶在我手里,我随时可以杀他。”

我委实无话可再说,略略拨开他的核桃船,继续落笔。不说话他总不能讲我在凶他了。

他却越发不高兴,挡开我笔:“秦不枢。”

我问:“殿下怎么?”

“我这两天匀来匀去,又觉不对,”他捂住了整副竹简,好叫我只看他一人,“你原本都不想理我了,是因我捏着危韶,你才回来陪我的。那岂不是……他比我重要,柳邵的托孤比我更重要?你心里真有我吗,秦太傅?”

他不让我写,想跟我掰扯。无法,我只能跟他掰扯。这是他选的。

“那殿下呢?”我将右手从案几上滑下,悄然探向他衣袖,“殿下心里每日都在想些什么?殿下心里是否有过我?臣也看不明白。”

我捏住他装了东西的袖尾。

云何欢脸色一变,急忙退开,但我已将里头的东西揪了出来。

一小卷写了字的羊皮。

“臣刚才就看见了,”我将其展开,“只有北戎北狄,传信写字才用羊皮写。殿下至今与北狄细作纠缠不清,互通书信,写的内容是……”

我读完后,实在是觉得,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是北狄传给他的,云知规的近况。北狄细作在边城,肯定比在京城更多。

我将羊皮重新卷好,扔回给他:“殿下,你让臣如何相信你,让臣如何喜欢你。”

他却早就不怕这话题了,一拍案几:“秦太傅,你明明自己说过,你随便我待我大哥怎样怎样。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假话,你还是对他很有意见,不想让他活着回来,是吗?”

我道:“臣的重点在于殿下还与北狄不清不楚。殿下,我们的计划快进行最后一步了。”

“那我靠他们传两片我哥的消息又如何?”云何欢道,“等云藏一死,不就没人能查我了?”

我一字字说:“可殿下会成为大玄的君主。为君者这样做,殿下觉得对吗?”

云何欢抄起手臂:“我本就只做不管事的小皇帝,秦太傅你才管事,没必要如此苛求。”

我不由提了声问:“殿下什么都不学,更不注重修养为君品行,支使臣这般理所当然,倘若以后没有臣,殿下该怎么办??”

一出口,我便知自己实是被他气得上火,有些昏头。

他面色果然又有变化,带了丝薄红,微微愠怒:“秦太傅,没有你,是什么意思?”

旧账真是翻不完,越扯越歪,越辩越乱。我不愿聊,弯腰去捡地上的笔,重新蘸墨,落于竹简。

笔却一声哐当之下,又被打飞。

云何欢再将竹简整个抓起,哗啦扔到旁边,回过来对我恶狠狠道:“秦不枢,我对你的要求本还有哄我、对我好、不准凶我,你一条都不遵循,警告了也不听,好,你人在这也就罢了,我勉强不计较。但你解释清楚,什么叫‘没有你’?难道你根本不想辅佐我,要离开我?想想危韶,给我认真解释。”

喉根处又开始泛腥,我捂住嘴轻咳两声,手心便沾了些黏润。我将手捏作拳放下:“殿下若不带最后一句,臣还是挺想解释的。”

我但凡引他不满,他就要带这么一句,威胁得十分起劲。左右我也解释不得,这么堵他就当掩盖过去了。

他果然跟着另转个话题同我吵:“你这么介意我拿着危韶,你到底是对柳邵旧情未了,还是想用危韶做个预备?他比我小,当这个傀儡小皇帝也会比我听话很多,教教还能修养为君品行,比我像个君主,是吗?”

我都数不过来我们这几句话间过了多少话题,吵架吵得乱七八糟,我只觉脑仁痛:“殿下没有过朋友,自是不知朋友临终嘱托的重要性。”

“谁信你们是朋友!”云何欢扑过来,抓住我衣襟,“追得到就是喜欢,追不着就成朋友了,似这种‘朋友’的儿子养大点,教会点,指不定又有故人之姿呢,是吧?”

他这回一膝盖压在我腿上,使了大力气,压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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