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舞 - 作奸犯君 - 有情燕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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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舞

次日入夜时分,万春楼灯火正明,我照旧在那条必经之路上接到了云何欢。

他今日只戴了耳坠,正常束发,没有戴额饰。穿的亦是一件普通的湖色深衣,只略微厚了些。光这身穿戴我就能看出他的小心思了,因有北狄王子,他不能太过随意;但北狄纹饰的耳坠戴着,又能显得和故国亲近。

见着我,他没再惊讶。我一伸手,他顿了一小会,就接上来了,由我捧着,一同向万春楼方向走。

路上我嘱咐道:“臣估计,北狄派遣王子来使,想亲自一探虚实。陛下表现只需照之前一样,和他们细作传回去的情形对上,八成就计成了。之后细节,臣会安排。”

云何欢坚定地答应:“嗯嗯,最后一场,我绝不会坏事。”

我正欲继续说另外,身侧即有一北狄装扮的人认出,上前来对我们云三公子、秦公子地招呼。我只得先不再讲,回了招呼后,直接开始咳。

一路寒暄,一直走到了万春楼上厢入座,我也捂着胸口惨兮兮地咳了一路。

就这样,本是我小心扶着云何欢的手,到最后坐下,反成了他攥紧我的手,手心涔涔出汗。

我本想说的另外,正是我此番要进一步装病,却没来得及开口。现已入席,四周都是前来行礼招呼的北狄人,更没办法解释了。

看他神色,虽然极力稳住,瞳眸也颤得厉害。恐怕他也要误会,担心坏了。

未过多久,席前众人安静下来,目光均投向门口,而后抚胸欠身。是兀突查带着使团几人,进了厢房门。

北狄人办的宴,他来得比我两人都晚。

兀突查扫视一圈,定在我这片刻,才笑着上前来稍稍抚心行礼:“秦太傅,久违。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参宴。”

我起身回揖,顺带咳两声,再向身侧介绍:“这位是陛下。”

兀突查故作一惊:“这位小公子是大玄皇帝?”我顿了顿首,他才语气夸张地向云何欢躬身:“小王眼拙,第一眼竟没认出!参见大玄皇帝陛下。此处楼中不好行全礼,还望陛下勿怪啊。”

嘴上谦卑,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云何欢,盯得发亮。

云何欢皱眉瞅着他,迟疑片刻,才带起一丝和蔼的笑:“一家聚会,私宴而已,本就不需要繁文缛节的。”

他定了音,在场所有人都不再拘束,各自入座,开宴。

兀突查的好奇不是假的。他们这回大概是订了万春楼最昂贵的招待,先是十几个侍女徐徐而来,向每一桌奉上细颈金壶装的酒;再是十七八位美貌舞姬拥入厅中,伴着丝竹,甩袖起舞。这些舞姬在万春楼中是一二等,请一位来跳一曲都要近百两纹银。北狄在边境劫掠,抢富了不少。

幸而此次,他们王子坐在这,没有北狄人过来胡乱敬酒。这一遭其他人都是陪衬,只需对付这位王子即可。

酒过两旬,歌舞退后,又没了外人,兀突查道:“小王前日便听秦太傅咳嗽不止,不知是何疾病?”

我赶紧又咳两下:“……王子殿下过关时,可有看见张榜?”

兀突查关切说:“正是看见了,才替太傅担心。大玄都城应聚集了天下最好的医师,这都不能为秦太傅解忧?”

我虚虚地扶了下额角,叹道:“实不相瞒,我已身病入膏肓,时日无多。那榜是陛下为我张贴到全国来求医的。但我并没指望奏效。”

云何欢垂着头,脸色没动,手却在案桌后将我抓紧。

我将他的手牵住,柔和说:“陛下登位不易,宗室之中没有亲近之人,一旦我走了,身边便全无助力。但陛下的母亲,已故太后是北狄女子,我想,若大玄能与北狄交好,陛下今后也算有家人了。”

云何欢怔着,不知如何反应。我使了使眼色,他方艰难地跟着道:“秦太傅是……是大玄栋梁,没了太傅,朕独木难支,大玄如断一臂。你别这么说,会有神医揭榜的,以前都有,现在一定会有的。”

一时间周遭气氛冷淡。我转而向周围笑:“抱歉抱歉,扰了诸位兴致。大家权当没听见吧。继续喝酒吃菜。”

兀突查也忙讲了两句宽慰之语,缓解气氛,并道:“太傅不必担心,小王代表北狄来此,不就是为两国交好吗?小王见得大玄皇帝陛下,正觉十分亲切。”直勾勾的眼神又往云何欢身上瞟,不知在想什么。

我打听过,兀突查妻妾十数人,他没这方向癖好。总不至于突然转性还看上了。那他真是很敢想。

云何欢重新坐正,向他热情回应:“真的吗?朕也觉得你很亲切,这里北狄的朋友都很亲切。朕很希望以后大玄能和北狄处成最亲近的友邦,这样朕也能经常见到家人。”

兀突查哈哈笑起:“陛下有如此诚意,那和约必定能成了!”

之后又互相恭维数十句,干了盏酒。夸赞之间,兀突查约莫是觉得大玄的小皇帝实在好拿捏,逐渐言语狂傲起来。

发觉如此,云何欢更充满希冀地表达以后多多给北狄让利之意。我附和,间或咳几声表示自己真快死了。这下可把兀突查哄得更飘然,宴席气氛高涨。再进两盏酒,估计哄他做什么都能成。

这时又进来一队歌舞。期间兀突查拿过一片胡笛,随舞姬舞步吹奏起来,瞧着十分尽兴。

这些舞姬退后,兀突查放下笛笑问:“皇帝陛下,秦太傅,不知小王这乐奏得如何?”

云何欢道:“挺好。”

我文绉绉点夸赞:“如见长河落日。”

兀突查虚了眼瞄向云何欢:“皇帝陛下,小王听闻,中原战国时曾有个典故。两位大王会盟,宴席之间,一位王为另一位王奏乐,而另一位王也还以奏乐,从此睦邻友好。今日小王为您奏笛,不知您可愿像典故里那样,也还小王一份这种友好呢?”

云何欢微愣,依然带笑:“要扫你兴致了,朕并不会乐器。这顿宴席的钱朕来出,作为扫兴的赔罪,可以吗?”

兀突查闲闲拨弄着胡笛:“这怎么行,这宴是我们北狄请大玄皇帝陛下吃饭的。”

云何欢道:“那朕实在还不了你这份友好了,还请见谅。”

“哪里,陛下还得了,”兀突查又笑,“陛下还会跳舞呀,不是吗?”

他字句悠闲,说得不重,四周刚重新热闹些的气氛却重新凝滞。

我盯着他,静静放下酒盏:“王子殿下,我们中原战国那典故并非好事,乃是两王互相羞辱。”

兀突查道:“小王已先奏乐,邀大玄陛下回礼而已,算不上羞辱吧。”

我道:“渑池之会,赵王鼓瑟,秦王击缶。诚然此次会盟后,秦赵两国暂未起刀兵,但最终两国还是在长平之战一决生死。王子殿下冒出这种想法,怕是醉了。”

我能猜到北狄会想尽办法试探。他可以羞辱我,或者再调侃一番云何欢的容貌。嘴上功夫,为成大计,装一装也罢。

但未料他能如此没有底线。

兀突查哈哈几声:“秦太傅莫忧,小王可是千杯不倒。小王是看着陛下这耳饰和家中舞妓穿戴得十分相似,小王才斗胆猜测,陛下会舞。何况小王已先献艺了,为两国睦邻友好,交流交流而已,哪有秦太傅说的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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