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这件事总算得到了结果,晚上余禾跟何春花一起躺在床上,母女两个都没有说话,而是在翻来覆去,在床上摊煎饼。
窗帘没有拉上,幽暗的月光照进来,把也照得恍若别样的白日。
何春花在这样的情形下,突然开口,“禾禾,娘今晚真高兴。”
余禾摸索着去寻何春花的手,她一把握住,“嗯。”
何春花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怨气,趁着今天这个让其他余家人溃败的机会,一举发泄,“这么些年,他们不是背地里骂我是丧门星,就是说你不好,动不动欺负上门,今天总算都还回去了。
今后,咱娘俩的腰杆挺得直直的,再也不用受余家的气了。”
余禾没有过去十七年的记忆,但就她恢复现代记忆的一段时日所观察到的,也知道余家人对何春花,还有她有多么不好。
寡妇带着一个女儿想在重男轻女,宗族观念严重的农村过下去,是件多难的事。
所以今天余禾反而调换了身份,以安抚者的姿态,轻轻拍了拍何春花的手,低声道:“我知道,娘,这些年您受苦了。”
何春花无意识的笑着,她从没这么畅快过,从丈夫死了之后,就好像低人一等。想到白天里余三贵那些人的面孔,尤其是张招娣吃瘪青灰的脸,她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开始流泪,“我不苦,也不难过,我高兴。”
真好啊,经过今天的事以后,余家人恐怕再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了。
多年怨气一扫而尽。
这一整个晚上,何春花都没睡,可到了第二天,她依然精神奕奕,喜笑颜开,一点都看不出熬了通宵。
而余三贵他们也火急火燎的回村子凑钱,家里其实是攒了些钱的,毕竟王爱花抠门省钱,一大家子人都苛刻着,这些年光景好了不少。
余三贵回去把橱柜的锁撬了,再打开王爱花藏东西的铁皮盒子,掀开里面的布包,一共是两百多块钱。
至于张招娣那边,虽然她很不愿意出这个钱,一贯又是个抠门计较的,如果坐牢的只有王爱花,她肯定是舍不得拿钱出来的,偏偏她丈夫也在牢里,还连累儿子女儿的前途,所以毫无保留的把攒的五十多块私房拿了出来。
这么一凑,才三百块多一点。
离五百块还远着呢,要是靠借的话,恐怕也不好凑,他们家没有特别要好的亲戚朋友。
再说了,农村人借钱也是有讲究的,要是结婚、盖房子这两件事,大家都会尽力借钱,可像这种情况,大家最多几块十几块的借。
而余成龙虽然是工人,但每个月都伸手找家里要钱,能攒下钱就怪了。
思来想去,他们还是决定打个欠条,剩下的钱后面慢慢还。
余家三个人都火急火燎的,张招娣更是直接着急上火,长了满嘴的泡,可有人虽然是余家人,却显得很悠哉。
那就是余秀兰。
她没想到自己明明插手阻止了,也差点成功,却还是重蹈上辈子的轨迹。
她可比余家其他人更加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不就是最后房子会被抵押给何春花,作为欠下一百多块的保证吗。
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反正自己这辈子回来的早,还没和姚望伟勾搭上,家里人就是想卖她,也不可能像上辈子那样,靠着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要来那么多钱。
最多……
把余成龙的那门婚事也搞黄了不就成吗?
余秀兰漫不经心的想,反正他们每一个人对自己好,他们好了自己不会好,那他们过得那么好做什么?
她冷笑一声,索性公平一点好了。
而且余秀兰还知道明年将会恢复高考,余秀兰不像余禾,能有一个疼她的母亲,但是当初打着读过一点书的姑娘能要更高彩礼的念头,加上张招娣确实爱自己这个女儿,在家里一直争取,所以最后王爱花还是同意让她读到初中毕业的。
余秀兰甚至记得不少道高考的题目,等到回复高考之后,她就考出去!
谁还理赤嵩大队的这档子破事,尤其是这些自私的家人。
如果说有什么留恋的话,那一定是杨怀成,她实在舍不得放过这么大的一个金龟婿。余秀兰抱着最极端的想法,哪怕她最后得不到,也不能看着余禾幸福,她一定要搅黄了。
想到自己在城里看到的一幕,余秀兰脸上的笑容愈发洋溢,她就不信杨怀成知道了以后会无动于衷。
他可以包容余禾,不在乎她的多事做作,但是能不在乎她心里没有他,而且还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吗?
但凡他真的喜欢余禾,就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余秀兰愈发觉得胜券在握,笑容越来越灿烂,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好不容易走到知青点门口,透过木格子窗户,女知青宿舍里的吴燕晴看清了余秀兰的脸,她脸上的表情霎时间不好了。
上辈子能和姚望伟勾搭在一块,就证明余秀兰的长相不差,虽然达不到余禾一眼惊艳的大美女程度,但也能称上是村花级别了。
单眼皮、瓜子脸,皮肤没有余禾那么透白无暇,但也算水灵,打眼一看还是蛮吸引人的。余秀兰穿的质朴,褐色方领上衣,蓝色宽大长裤,但土里土气的衣服,因为山水灵气,倒也能看得过眼。
当然,和时髦的吴燕晴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不少,吴燕晴又白又高,书读得更多,两人站在一块,能明显的看出吴燕晴是城里姑娘,这份气质就是难以模仿的。
所以吴燕晴并没有想对待余禾那样如临大敌,只是在屋里撇嘴嘟囔,“乡巴佬也想吃天鹅肉。”
然后就不管了,从抽屉里拿出本书重重的放在桌上,发出响声,用力掀开书页,开始不平心静气的看书。
余秀兰则托人把杨怀成叫出来。
没想到男知青宿舍里的杨怀成脸眼睛都没从手里的书上挪开,面色淡淡的说,“麻烦你告诉她,我不方便。”
传话的男知青没想到平时对谁都温和有礼的杨怀成会对一个年轻姑娘这么冷淡,只觉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但还是照着杨怀成说的去传话。
在屋里看书的杨怀成,看似眼睛盯着书,其实目光涣散,心神已经落到了其他地方。
他对赤嵩大队的大部分人事都没有感觉,待人接物不过是因为教养使然,如果按杨怀成往日的脾气,他至少会出去问一问,发生了什么,找他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