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留步(加更)
第一百一十八章留步(加更)
二人到底还是不欢而散。如此夫妻十二载,最后还是叫人唏嘘不已。
一人太过执着不肯放手,另一人冷淡漠然冷心冷情。
最可笑的是,这样还能坚持十二年之久,就像是一盘散沙,当一阵清风来袭,或许这些沙砾就会随风消逝,尽数消散殆尽。
此时,英国公府里里外外挂满白色绸布,登门者不绝如缕,皆是为温弘远的身故唏嘘不已。
有些人不知旧情,还以为温弘远是因为被剥夺爵位,自认对不起列祖列宗才自尽而亡。
只是那一日,有不少人在江畔看到那一幕,尤其是许氏跪在江畔边上哀泣不止,联想到先前她自顾自脱下外袍扔到江中却躲藏起来的过程,明眼人早就将这些看在眼里。
冯氏本想将许氏逐出门去,可温睢却道:“弘远生前的时候那般爱重她,若是赶出温家,还不知道她会遭遇什么。”
就许氏娘家那些人的嘴脸,都是勾心斗角之辈,只讲求“利”这个字,如果放任许氏回去,指不定要怎么被彻底撕碎。
冯氏可不管这些,怒声喝道:“弘远是我儿子,也是你儿子,你不心疼他,却心疼那个女人?”
温睢无奈叹息了声,眼底划过一抹浓浓的哀伤,声音哽塞,“我怎能不心痛?即便弘远的能力比不上荣轩和亭书,可是他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曾经在他身上寄予过多少的厚望!我真不知道我们温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般对我们!”
温弘远落水而亡,温荣轩纳的那位菀娘生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大夫断言,他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还有温亭书,同谢琉霜和离后,离京途中遭遇山崩,一双腿生生被碎石压断,往后余生只能坐着轮椅。
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往他心口捅刀子?
温睢的这番话也叫冯氏心伤不已,她抹着泪痕,泣不成声。
近来的事情几乎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鬓角染满霜白,眼角的细纹也悄然爬上。
她是真的老了啊……
温含烟那个孩子,早就被许氏彻底带歪了,如今温弘远膝下无子,温荣轩不能再有孩子,温亭书孤零零一人,恐怕温家的血脉就要彻底断送。
连日的担忧令冯氏忧伤至极,她索性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疏解心底的躁郁。
抬头之时,目光正好对上墙头的一个少年郎。
只见春日暄和,景明晴朗,少年郎唇红齿白,翩翩如玉,那模样,竟似极温亭书幼年模样!
“你——”
冯氏刚开口说出一个字,谁知,那少年郎一个轱辘从墙角翻下,瞬间消失不见。
冯氏搓揉着眼睛,想要再次找寻,可是不管她怎么找都没有找到那人的踪影。
一旁的温睢见到冯氏这模样,以为她陷于丧子之痛,可冯氏遍寻不到,倏然回首攥住他的衣袍,面色紧绷:“我好像看到了亭书的孩子。”
听了这话,温睢脸色一凝,沉声回答:“看来是弘远的死让你太过难过,这些年,亭书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没有再婚的打算,你怎能说他有孩子?”
冯氏哪里听的进去,尤其是方才那个孩子生得和温亭书那般相像!
冯氏连声解释:“是真的,那孩子刚才就在那个墙头,只是翻了个身就不见了踪影。不成不成,我要去找亭书问个清楚!”
话毕,冯氏急匆匆离开这里,温睢不以为意,觉得冯氏定然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即便她去找温亭书,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
翻墙来到英国公府的萧霂初拍了拍胸脯,里头的心脏蹦哒得厉害,这可愁死了在墙外头等待的侍从和伴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殿下真是折腾人,不好好走正门,竟然要翻墙,这行径……
也太叫人不耻了!
可偏偏,萧霂初威胁他们不允许向外走漏风声,若是被外人知晓,他们第一个遭殃。
迫于无奈,众人只能提心吊胆在墙外头等着,只盼着殿下莫要惹出事端。
萧霂初自然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翻墙过来就被人看到,好在他反应够快,身子矫健,一轱辘就消失在他们的面前。
此时此刻,萧霂初的心脏还在狂跳,他避开温家的众人,朝着不起眼的角落走去,他倒要看看这个温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何会让父皇和母后引起争执。
还有温家的那个人,也是最让父皇忌惮之人,他也想看看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只是,萧霂初到底年岁太小,经历的事情太少,来温家之前并未细细调查一番,如今进了温家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挺大的,只不过走上几圈,就找不到路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个人问一问,倏然耳边听到一阵忧悒的琴声。
古琴声音混沌濯濯,从人的心头划过,带来万千浓郁的愁绪,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萧霂初虽然不擅琴,萧长霆对于琴也不甚了解,不过谢琉霜的琴艺很好。如今,萧霂初听着耳畔这淙淙琴声,竟是不知不觉迈出脚步顺着琴声的方向走去。
只见面前是一处僻静的院子,院中种满挺拔林立郁郁葱葱的竹林,清风吹拂竹叶发出沙沙声响。
茂林修竹之中,正坐着一位翩然公子,他坐在轮椅上,面前的石桌摆放着一张古琴。
颀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动古琴弦,来自旷古悠远的长音直直落在心间,竟叫人心神悠荡。
他不自觉驻足,浑然没有自己无意间闯入他人住宅的觉悟,直至琴声止息,谦谦君子蓦然抬首,同萧霂初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竟然升起一股怪异之感,这是他见过其他人从未有过的感觉。
“殿下远道而来,恕温某无法起身行礼。”
温亭书推动着轮椅来到萧霂初面前,他的眼眸宛若清风明月般淡然。
他并未因为萧霂初的身份感到惊愕,显然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了。
萧霂初没有问他是谁,可是心底悄然有了答案。
他本想气势汹汹质问温亭书,并且让他今后要避开母后,可是如今看到温亭书坐在轮椅上,削弱的身子和苍白如纸的面色,最终,满满的恼怒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