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马车颠簸着穿过长长的石板道,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水落在车窗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车厢内,陇雀身体不停地颤抖,呼吸急促而浅薄。
无双坐在他身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搂住云雀的手却攥紧了他的肩袖,马车在坑洼中颠簸,陇雀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偏移,无双迅速伸手将他扶稳。
不多时,马车终于进入青宫,车停稳,无双迅速推开车门,搀扶着陇雀回到了寝殿。
当马车缓缓驶入青宫,阿梅立刻打开车门,无双扶着陇雀步入寝殿。
寝殿之内,赵太医已经焦急地等候。他见到无双,连忙躬身行礼。
“发高热,给他看看。”无双简单地吩咐,将陇雀轻放在她的床榻上。
赵太医迅速上前为陇雀检查伤口,他将陇雀身上带血的纱布缓缓拆下,而后拿起医箱里的一个小瓶,倒出一些液体,轻轻地涂在伤口上。
每次接触,陇雀的身体都会轻微地颤抖一下。
“殿下,陇雀大人伤口感染了。”赵太医语气沉重,“需要每两时辰更换一次药膏。若能挺过今夜,便无恙了。”说完,他将一瓶药放在床头的小桌上。
无双站在一侧,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陇雀。听了赵太医的话,她从桌子上拾起那只药瓶,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
随后,她向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赵太医眼神流转,时而看向陇雀,时而又盯着无双,疑惑重重。
她要亲自照顾陇雀?
但无双并未给他解答的机会,她将药瓶置于寝榻旁的小几,伸手触了触陇雀仍然炽热的额头,对阿梅说道:“去打盆冰水过来。”
阿梅连忙答应,不一会儿,便端着一个装满冰块的铜盆走入屋中,而阿然紧随其后,手里持着一块细软的干巾。
无双轻轻将干巾浸在冰水中。这时,阿梅轻声提议:“殿下,这种小事交给奴婢来吧。”
无双看了一眼阿梅,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陇雀。
许是烧得有些难受,他低着声音发出几声低喃梦呓。
无双听清楚了,他在唤“阿娘”。
她自顾自地将帕子搭在了陇雀的额头上,然后轻声命令:“你们退下,孤自会照料。”
阿然和阿梅带着惊疑未定的赵太医离开了寝殿。此时,夜色已深,寝殿内,无双熄灭了绝大多数的烛火,只留下床前两张,忽明忽灭地照出陇雀安静的睡颜。
许是换了药的缘故,他情况好像好些了,呼吸逐渐平稳。
无双在床边坐下来,遵着徐太医的叮嘱,每两个时辰就帮他换一次药。他身上新伤旧伤,各种伤口交错,像是一只只蜈蚣盘旋在他的光润的皮肤上,看着有些骇人。
昨夜的新伤此时还没有结痂,鲜血混着绿色的药膏变成了酱色,皮肉翻开的模样更显狰狞。
无双不由放轻了手,轻柔而缓和地将药涂抹在他身上,而后又取来一床薄薄的被子,盖在了熟睡的男人身上。
折腾完,她有些腰酸背痛,不由起身走向窗边,望向窗外夜色深邃。雨渐停,乌云随着夜风消退,明月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将清晖洒在青宫的画栋飞檐之上。
陇雀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
清晨的阳光穿过雕花木窗,温柔地斜洒在宽敞的寝榻之上。
院子里传来几声零星的翠鸟鸣叫声,和着微风拂过秋叶的声音,十分安宁。
陇雀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淡青色的烟云纱如烟波浩渺,梁柱上的凤凰图栩栩如生。
他有些失迷,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稍微起身,见到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而不远处,无双正趴伏在床边,满头青丝散乱地垂在被单上,似乎还沉浸在梦乡之中。
昨晚高热迷蒙之时,陇雀隐隐约约知道是个女子在照顾自己。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熟睡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盯着无双。
许是那目光太利,无双若有所感,眼睑微微抖动,下一刻,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来。
视线相对的刹那,陇雀微微扬起嘴角,声音沙哑而嘲讽:“殿下是觉得硬的不行,想来软的?还是又想出了什么折辱臣的新招?”
晨光之中,男人脸色苍白,精致的脸上略显弱态。
无双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的动作流畅而细致,好像做了无数次一样。
陇雀像是触电般往后躲了躲,下一刻,却听见女声沙哑里带着一丝揶揄:“啊,退烧了啊,难怪嘴皮子也利索了。”
无双说着,转身看向外面,道:“阿梅,把药送进来。”
晨光透过青绿的窗纱,斑驳地洒在金漆地板上。微风带进了窗外桂花香,使得整个房间内一片馥郁。
阿梅踏步而进,她的步履轻盈,身上的衣裙随风微微摆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手中托着一碗深色的药汁,药气与房间中的花香相混。
“把药喝了。”无双吩咐道。
下一刻,阿梅就将药递到了陇雀面前。
陇雀接过微热的药碗,身子有些僵硬,他盯着碗中黝黑的药汁,却没有半点要喝下去的意思。
无双见状,微微翘起了唇角,促狭道:“怎么,怕孤给你下毒不成?”
陇雀转头看她,眼中深沉却又让无双眼前浮现起一些姬虞的记忆来。
姬虞似乎是很喜欢给陇雀喂□□,然后欣赏他那副隐忍崩溃的模样。
难怪。
无双深吸了一口气,靠近他,肯定道:“这药没问题。”
陇雀眉毛微微蹙起,还是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