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这一天就在烟年的细作业务小讲堂中,悄然流逝了。
那侍女本不想听,可烟年讲得实在引人入胜,且颇具道理,当她开始传授怎样贴屋顶潜行才不会被发现时,侍女小妹已经啃着橘子,连连点头,恨不能当场摸出沓纸记录下来。
“烟娘子懂得真多。”一日下来,侍女对她由轻蔑转为钦佩:“娘子既有这份能耐,何不为叶府效力?叶大人从不亏待下人,说不定能将功抵过呢。”
烟年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她顿了顿道:“可我毕竟已效力了别家,虽有心投诚,可叶大人将我不清不楚地束缚在此,想必是不信我的罢。”
“何不递一个投名状给叶府?”侍女热心建议。
烟年眸光一闪道:“也不是不可,但眼下我与我的旧主已断了联系,怕他们疑上我……”
她状若不经意地提起:“若能出去见旧同僚一面……”
侍女顷刻警惕,目光锐利三分。
烟年暗叹,是她心急了。
“……或许也不必特地出去一趟,只需送上一封信也可。”
忽听前院一阵喧嚣。
烟年立刻把话题转移开去:“已经二更了,府上还能来客?”
按理来说,府上来客与否,同烟年毫无干系,可这回似乎颇有古怪,竟然来了个跑腿的小侍女唤烟年到花厅去,说有贵客前来。
烟年好心确认:“你是不是喊错人了?”
她是真心感到疑惑,因为即使给夏骧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拿叶叙川用过的女人出去宴客。
那小侍女急得恨不得架着她走:“娘子快去罢,咱们大人交代了,要穿得齐整些,带上琵琶……”
烟年一愣,旋即恍然。
她蓦地冷笑一声,抱起琵琶,起身欲走。
侍女问道:“娘子不装扮一二么?”
烟年瞥了眼铜镜中素淡的影子,冷笑道:“女为悦己者容,若无人倾心,装扮了又给谁看?怕是我荆钗布裙,憔悴不堪的模样,才能令他快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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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府花厅狭小,不过稀稀拉拉放了几只高凳,供着三杆光秃秃的寒枝子。
叶叙川气质太贵,往这破花厅里一站,与周遭格格不入,好在他不挑剔,还未等夏骧搬来新打的黄梨椅,他就已大摇大摆坐上最上首的座位。
他既已落座,夏骧也没法子把他屁股抬起来换个好椅子……只能祈求这位爷坐得舒坦,坐得稳当,最好坐一坐赶紧走,别一个不高兴把他的官职撸了。
夏骧战战兢兢地坐在下位,时不时偷看叶叙川一眼。
“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他小心问道。
叶叙川半阖着眼眸,带着醉意道:“过来坐坐罢了。”
夏骧差点昏过去。
谁他妈信你是真过来坐坐啊!
得不到准确信息,夏骧内心崩溃,坐立难安,好在这时先前离去的小厮突然回来了,附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据张化先所说,今日宫中设酒宴,叶叙川列席参与,席间饮了不少酒水,醉意朦胧时,太后娘娘点了一个教坊司弹琵琶的乐伎作陪,叶叙川并未拒绝,却始终神色淡漠,不甚搭理那乐伎。
从宫中出来后,叶叙川突然令马车驶向夏宅,却未明说究竟来做什么。
夏骧隐隐咂摸出一些味道来——哦,琵琶,乐伎,他的破宅子……这不就串起来了么?
*
作为一个贴心懂事的下属,夏骧立刻叫丫鬟去传烟年来。
而当烟年真出现在他跟前时,夏骧却沉默了。
这个女人只随便套了一身丫鬟装束,头发扎成髻,素着脸,通身一样首饰都没有,就好像是刚睡醒起来散个步一样。
也太没眼力见儿了吧!
夏骧内心抓狂,难怪能被叶大人一怒之下发配到自己这破宅子里……这当真是你消极怠工应得的啊!
烟年消极怠工,叶叙川也不遑多让。
这位爷瞥了她一眼,执起酒杯抿一口,淡淡道:“让她来作甚,撵回去。”
烟年闻言,抱着琵琶屈膝草草一礼,居然真的转身准备走了。
夏骧立刻道:“烟年娘子,回来回来。”
叶叙川自顾自饮酒,烟年恹恹回过头,俨然一副懒得伺候的模样。
夏骧抱拳作揖,一本正经道:“大人有所不知,近来府上的丫鬟们多有风寒,且粗笨不懂规矩,恐服侍不周,还是让烟年娘子来伺候大人酒水罢。”
烟年忽然发话:“我院里正有个侍女,练过武艺,身子骨硬朗结实,康健得很,与叶大人也是旧识,不如我去叫她来。”
夏骧险些被她气得吐血。
叶叙川究竟是从哪儿找了个如此不识抬举的娘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