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都是疯子
狂风忽然变大,在荒原上发出嗡嗡的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一句:“我去,这车得好几千万吧?”
时光从混沌中轰然睁开眼,猛地拽住叶慎独,碰到了他车祸缝针的手臂。
臂膀上的伤口重新崩开,血流了出来,叶慎独“嘶”地一声,眉头紧绷。
说时急那时快,外面的人已经站在左边的车窗外。
时光看见他臂弯上流个不停的血,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他却不以为意地瞥了眼,然后扯过旁边的t恤胡乱擦了下蜿蜒而下血。
她盯着他额间细细的汗珠,向来清明的头脑在这时变得恍惚。
叶慎独半撑着胳膊,从昏暗封闭的空间里打量着女人脸上毫无力度的凶狠,低头在她红肿的唇上亲了一口。
外人近在咫尺,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却有闲暇打量她?
真的服。
而就在这时,那两人突然向前走去,有人说:“侧面能看见什么?遮阳膜全挡了,要去正前面才看得见。”
一听这话,时光向来平静的心在这一刻来到了嗓子眼。
她跟叶慎独对望一眼,咬着手,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
叶慎独目不转睛看着她,没管外面的人能不能看得见,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也冲动。
万幸,那两人没有去到前面,就有人说:“走吧走吧,没准人家车主就在附近,小心点,这车碰掉一块皮都要陪个十几二十万的。”
“啊?那快走,惹不起惹不起……”
听见脚步声远去,时光的心才慢慢往回落,她咬紧着牙:“叶慎独,我饶不了你!”
她鲜少喊他名字,他笑得轻飘飘,低声回应:“千万别绕我。”
时光用脚蹬他,却被男人准确无误地抓住。
钳子一般的力道,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挣脱。
叶慎独顺势拨了拨她脚踝上的黑绳,问:“这枚铜钱有什么寓意?”
时光怒视着臭男人。
他想问的问题,似乎都只会留在这种时候。
上次也是这样。
她不想说,可是他总有办法让她开口。
“我外婆给的,永乐通宝……”声音明显不稳,时光不服气道,“别光问我,你这枚扳指什么来头?”
他对答自如:“自然没你的宝贝。”
屁。
“这是什么动物的牙?”叶慎独又拨了拨那枚兽牙,明知故问。
“狼牙。”
“好看。”
趁人之危。时光偏头,一口咬住男人的手腕,下了狠力。
叶慎独吃痛,闷哼出声,捏紧了她的手。
彻底动不了,最终她选择偏头把脸埋在自己臂弯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既生气,又忍不住红脸的矛盾样子。
叶慎独被她这幅桀骜的娇态弄失了分度,很久,他松开她的手腕,把她的脸搬过来面对自己,哑声说:“听话点好不好?”
时光说不出话。
她怔怔地盯着那枚晃得连影子都很模糊的狼牙,感觉有汗滴在了自己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顶棚被打开了。
她抬头,天蓝得不像话。
风好像停了,又仿佛吹得越发生猛。
那枚狼牙当然好看,因为这是她外公亲手磨的。
那年,老人家去集市卖山烟,回家时天色已晚,在山岭上遇见了狼群袭击。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七十多岁的老人用随身携带的弯刀斩杀了狼王,狼王一死,其他的群狼无首很快就跑了。
这枚狼牙,就是外公从那头狼王嘴里拔下来,又做成挂饰送她的战利品。
这么多年过去,时光被何众从那片山野里带出来,从那个古老神秘的族群走向繁华大都市,从一个汉语都说得颠三倒四的怯懦苗家少女长到现在。
她有机会接受更好的教育,有机会结交各行各业的人际,甚至还没毕业就被挖进知名工作室重点培养。
这怎么看都是一部成功的变形记。
只不过,在整个蜕变的过程中,个中曲折,只有她自己清楚,也只有她自己铭心刻骨。
这些年,她身上早就没了当年那种怯懦、迷茫又蠢笨的影子,甚至连中途显些误入歧途而长出来的逆鳞,也被她用淡然和冷漠粉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