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无辜
傅云琅在京期间虽然鲜少抛头露面,并且当年在京时因为她是常年住在宫里的贵眷,故而真正能接触并且认识她的人也有限,她这趟的行踪瞒得还算隐秘,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实上多少还是有一些有心人士是会发现的。
毕竟她有和安国公府的来往,荀越甚至还亲自到过她名下的粮油铺子。
但是唐钰鹤提前应该是未曾听到消息。
遥遥相望,他明显很是意外的愣了一下神。
走在他身侧的女子拽他衣袖,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目光就一瞬间变得清明坦然,甚至冲傅云琅这边微不可察的微微颔首。
然后,他转头,替身侧女子拢了拢肩上的斗篷,牵起她的手去旁边的摊子上买糖人了。
青穗在傅云琅耳边感慨着小声道:“那是永平侯府的侯夫人。当初小姐刚离京没多久唐家老侯爷就病倒了,太医诊治说他大限将至,老侯爷过世前匆忙为小侯爷定下的婚事,是曾经的清流首辅顾家的女子。她家虽然这些年在朝堂上不得志了,但是家声名望一直都在,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家。”
傅云琅微笑点头:“这样自是最好。”
曾经她走时,欠着唐钰鹤一个当面的道歉,一直惦念至今。
而到了如今这境遇,他反而不再需要了。
因着傅云琅当初对唐钰鹤的也非男女之情,如今见他姻缘美满顺遂,她便也不再愧疚,反而安心许多。
她如果当初真的被唐钰鹤娶回家了,也只能给他相敬如宾的一辈子,现如今,他娶的这个姑娘,最坏的结果也是与她一样罢了,但唐钰鹤本身也是极好的人,性情好,家世也好,他的妻子未必就不会对他生出爱慕之心来。
这自是比娶她要好的。
青穗也知往事不可追,迟疑再三,见着傅云琅面色如常确实并无半分介怀之意,也终究没再多说唐家的事。
傅云琅兴致不高,也不是很想逛,立在原地咬手里的冰糖葫芦。
她在口味上没有什么特别嗜好,但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化开,还是觉得心情跟着愉悦了几分。
青穗则是埋头还在随身携带的布兜里翻找别的零嘴儿:“我这还有很多干果来着,有一包大枣也特别好吃。”
她兜子里乱七八糟东西放得太多,包东西的纸包又都大同小异,不太好找。
傅云琅探头想要帮忙,但一手拎着灯,一手又举着冰糖葫芦也腾不出手。
她本是下意识想将手里的灯先搁到旁边的石台上暂放,可是看了那丑东西一眼,没舍得,迟疑着又缩回手。
恰在此时,另一边的侧后方有人替她接过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傅云琅只当是姜沅芷或是聂扶摇她们找过来了,本能的没有多想,也伸手进青穗的布兜里跟着一起翻找:“捏一捏纸包,应该能分辨出来。”
说着话,后知后觉听着身后的动静不对,像是有人咯吱咯吱咬糖衣的声音。
傅云琅心思微动,蓦然回首。
身后挨着的没有人,却在牌坊柱子的另一边露出男子黑色氅衣的一角。
明明还没看见人,傅云琅却是呼吸猛地一滞,心跳莫名加快。
她也没迟疑,动作在思想之前已经转身绕过去两步。
繁华的月色灯影之下,男人的五官轮廓依旧俊美不俗,鲜活又张扬。
是的,前不久尉迟澍已经过了二十岁生辰,如今才能真的称之为男人。
他唇角噙着笑,可能是这几个月的奔波忙碌熬得瘦了些,显得五官越发立体深刻了,只眉宇间属于少年意气的风采犹在,依旧还是傅云琅最熟悉的模样。
看她找过来,他眼底揶揄的笑意也跟着直接泛滥开来。
下一刻,傅云琅就又奔上前去,扑进了他怀里。
尉迟澍显然未曾想到她会如此热情,反而身体瞬间僵硬着愣了愣。
之后,笑容就在他整张面孔上绽开,他手臂圈住她的肩背,嘴上却还卖乖:“大街上呢……”
事实上他们站的这个位置本就人少,加上刚好躲在了牌坊底下柱子遮挡的死角里,视野也不算太明显。
这个地方也恰是当初他二人第一次阴差阳错共同经历生死的地方。
傅云琅这些天里几乎没怎么提他,却并不代表她心里就不惦念,也曾在夜深人静时被噩梦惊醒,然后一个人守着一室陌生的黑暗睁眼到天亮。
“你知道的,我原就不是什么太矜持的人!”傅云琅抱着他的腰没松手。
脸孔贴靠在裘衣底下男人的胸膛上,细听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一声两声三声……
这样才渐渐地找到真实感,终于觉得踏实了。
调侃她“不矜持”的话,还是那年琼华宴的夜里尉迟澍偷听了她和楚怀安的秘密时拿来挖苦她的,此时再提,就又另是一番滋味了。
尉迟澍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她后脑勺:“还算你有良心!”
这段时间傅云琅看似平静,事实上却过得并不轻松,一面担心着大魏的朝局动荡和尉迟澍的安危,一面还要狠下心来斩断过往,稳住心神算计荀越,她并不开心。
此时靠在尉迟澍怀里,竟破天荒才感觉到了几分委屈和疲惫。
“我以为你至少还得个三五日才能来。”她闷声说道。
尉迟澍只是又拍了拍她的背,没接茬。
而事实上即使他不说傅云琅也知道,他肯定是刚忙完朝中的事就立刻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傅云琅不是个多会撒娇示弱的人,兀自平复了情绪就主动自他怀里退出来。
而彼时,两人已是十指相扣,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