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癔症
周窈窈刚回到里间,刚拿起筷箸喂了两筷子菜进嘴里,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听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她今天这顿饭还能不能吃嘴里了,一会儿来一波人,以为这儿是菜市场啊。
周窈窈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想要往外冲,可是还不等她的脚步跨出门去,那喧闹声便越来越近,直到进了里间。
她定睛一看,险些被眼前的太医服闪花了眼:“怎么回事?这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太医们无论年轻年迈,个个神色凝重,盯着她的目光仿佛她是一个活生生的病毒。
周窈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太医们纷纷扑上前来,活像丧尸看见了鲜活的人肉。
一个最年长瞧起来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从人堆里钻了出来,一边说着:“让一让。”一边颤颤巍巍地走上前,熟练地给周窈窈手腕上铺上锦缎,一脸郑重地握了上去。
片刻后,在周窈窈忐忑不安的视线里,老太医的神色更凝重了,他又换了一只手给周窈窈把脉,把脉完之后,却久久沉默下去,一言不发。
周窈窈登时害怕起来,不安道:“太医,我……本宫究竟是怎么了?您怎么这般神情?”
老太医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让开位置,让另一个年轻些的太医上来整治。
年轻些的太医初时神情还算寻常,没有老太医那般郑重,但当摸完两只手腕的脉相后,也面露疑惑,思索许久,和适才的老太医交换了个眼神。
这样一来,莫说是周窈窈,连芽春都快吓坏了,不住地往周窈窈脸上瞥,仿佛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随着剩下的太医一一上阵,有拿出针灸来刺她的几处大穴的,有认真敲击她的头盖骨顺道把她的下巴也正了正的,最后一个倒是还不像最开始那两个一般哑巴,仔仔细细问了她许多问题:“可曾有头晕、恶心、耳鸣的情况?”
周窈窈仔细想了想,迟疑着点点头,睡过头了头晕,应当很寻常吧。
“可曾有过恍惚、幻觉、幻听的情况?”
周窈窈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这种情况,恍惚分不清几个轮次和现实世界应当也很正常吧。
问话太医的神色愈发凝重:“可曾怀疑过自己并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周窈窈重重点头,这可太是了!她困在这书中的小小天地里,似真非真,似梦非梦,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穿书了,尤其是上一轮次结束时,她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就是书中人还是书外人,可不就是这位太医所说的这些吗?
她看着太医认认真真把询问她的问题记了下来,当她想去看结论的时候,太医却猛地偏过身子,用身子把纸笔遮了个严严实实,她想瞧也瞧不到。
周窈窈好奇道:“太医,您是不是要给我开些安神定心的药?”她确实该喝些汤药调理一下了。
这位太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同其他的太医凑在一处,讨论了些什么。
声音之低,周窈窈竖着耳朵听都听不见。
半晌后,周窈窈都被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哄得有些困了,最后那个给她看诊的太医才缓缓走到她面前,含笑道:“娘娘,您要答应臣,一定要按时用药,好不好?”
周窈窈愣愣点头,待太医们又一窝蜂一般离去了之后才猛地拍了拍额头,那太医和她说话的态度,不就像和小孩子说话吗?他们究竟给她查出了什么病啊。
御书房内。
殷岃剑眉紧蹙,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一一扫过在书案前跪着的诸位太医:“癔症?已经确定了吗?”
太医们连连点头,最后整治周窈窈的那位太医出来说道:“诸位同仁一一查看过了,可娘娘身体并无任何异常,头部也没有什么问题,应当与娘娘昨夜发了高热没有什么关系。可在臣的询问之下,娘娘承认她自己曾有头晕、恶心、耳鸣以及恍惚、幻觉、幻听的情况。”
殷岃唇瓣紧抿,眉头皱得能打成一个结,他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沉声道:“继续说。”
那太医接着道:“按照喜颜公公所描述的情况,加之娘娘肯定她曾有怀疑过自己并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臣与诸位同仁商议后可以肯定,娘娘定然是得了癔症。”
话音刚落,喜颜慌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皇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您别吓奴才啊。”
殷岃脸色苍白,直到喜颜给他喂了心疾所吃的药丸才稍稍好转了些。
喜颜扶着龙椅,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奴才先前就说您的心疾和周才……和周康嫔有关系吧,您还不信,如今倒是真的确定了。”
殷岃如今自然知道自己这一身的毛病是如何得来的,听到喜颜哭诉,微有不耐烦,轻斥了一声:“吵闹。”
喜颜立刻闭上嘴,连一点抽噎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了。
殷岃缓了缓心疾发作的痛意,定定地望向刚刚说话的太医,目光沉沉:“如何治?若是需要药材,直接从内务府取,内务府没有,从内库拿。”
那太医见皇上神色好了些许,唇色也红润了,才微微放了心,继续说了下去:“娘娘能意识到自己的一些反常情况,这便说明娘娘的癔症还没到严重的地步。这种时候,若是贸然用药,反倒会伤着娘娘,加重癔症。”
殷岃有些不耐:“莫非就这般放纵下去,不让她医治吗?”
太医轻叹一声:“皇上,癔症乃是心病,心病需得心药医。除了平日注意饮食之外,若是亲密的人陪伴在身旁,纵容他们的一些过错,许会好上许多。”
殷岃沉吟片刻,低声道:“这意思是,就算她在朕面前犯了癔症,朕也要假装不知,装作她平日便是如此模样?”
太医点头道:“正是如此,癔症多发于危难之时,当娘娘觉得周遭一直都是安全的时候,也便不会再犯了。”
殷岃抿紧唇瓣,微阖双眼,沉声道:“朕知道了,你们给御膳房写个食补方子后便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静。”
太医们依言退下,御书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内侍们屏息凝气,连地上落根针都听得见。
殷岃扶着额头,心中满是疲惫。
好不容易将她救了回来,可她却又得了这种病,变得与她自己极为不像。
但再不像,她还是她。
殷岃按了按额头,就着手边的茶盏饮下一盏温热的茶水,偏头瞥了一眼喜颜,沉声道:“今日起,朕每日的晚膳,都在宜龄殿,同周康嫔同用。”
皇上,居然对周康嫔如此上心吗?晋升位份也就罢了,可在生病之时还要去陪伴,显然已经很是在乎周康嫔了。
怎么感觉仅仅一夜的时间,皇上对周康嫔的好感便突飞猛进,还是皇上先前太压抑自己的感情了,直到周康嫔有恙,才干脆不掩饰了,直接展露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