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没等苏芷想出对策,喜枝儿就回来了。
她全然不知自个儿身份已惹人生疑,依旧笑眯眯地供侍,请两位用完膳后去后院廊庑最尽头的那间厢房休憩。
苏芷没吃饭的胃口,和喜枝儿说自己吃饱了,有点困倦,两人便一道先回屋里了。
喜枝儿领他们这对假夫妇跨过门槛,径直向后院行去。
纪家老宅静悄悄的,又没掌灯,偶有夜风拂过,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好似春猫夜啼,怪渗人的。
月光打在喜枝儿玲珑的身段,映照出她那纤长的指尖。苏芷隐约瞥见她指上有一道小小划痕,正缓慢沁出血珠子,磨一磨指尖,又濡去了艳色,不见血迹。
应该是刚划伤的疤口,还新鲜。
苏芷不免疑惑,喜枝儿不是去给他们铺床了吗?怎么会受伤?
那样窄细利落的伤口唯有开刃的刀锋才能剌出,也就是说,喜枝儿谎称为他们收拾被褥,实则摸了刀么?天色昏暗,她一时不察,被划伤手指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苏芷不免心生警惕,步履也放慢了许多。
她谨小慎微,沈寒山却是个愣头青,喜枝儿刚拉开寝房门,他便不管不顾入内,四下打量。
也不怕有埋伏么!这个傻子!
苏芷拦他不得,再回过神,她已跟着沈寒山入了寝房,而喜枝儿也功成身退走远了。
她阖上门后,才敢里外翻找一回。
苏芷确定没人蛰居在室内,小声道:“你疯了吗?若是有人算计咱们,你我早就死无全尸了。”
沈寒山轻笑一声:“有芷芷在,怕什么?不过是一些乡野草莽,还能对付得了你不成?”
他对皇城司使的武功真是百般信赖。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他们有什么阴司手段。”苏芷觉得沈寒山脸皮忒厚,他是寻她庇护的人,竟冠冕堂皇扯她的虎皮装相,狐假虎威。
“唔……”闻言,沈寒山郑重地道,“芷芷这样说,倒也在理。万一他们趁我等不备,痛下杀手就不好了。不过,眼下你若贸贸然去逮那个喜枝儿,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等这些人送上门来,再将其一网打尽。”
“你有什么招数?”
“装睡。”
“嗯?就这法子?”
“别看这招俗,但胜在实用。”
“行吧。”苏芷也不挑招数烂不烂了。
她上.床榻分了一套被褥铺地,瞥了一眼沈寒山:“上榻睡啊!我把床都让给你了。”
“芷芷……”沈寒山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儿?”苏芷不耐烦。
“若你是想行刺一个人,肯定是要偷偷潜入屋,近身刺杀,对吗?”
“自然。”
“你我都对外谎称是夫妇了,不睡一张榻上,恐有身份暴露的隐患,于你追捕歹人不利呢。”
苏芷皱眉:“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沈寒山深思熟虑许久,大义凛然地道:“唉,危急关头,已不是在意个人得失的境况了。我欲牺牲一回清白与色相,和芷芷同床共枕,蒙蔽歹人。芷芷莫要愧怍,为破案而牺牲小我,乃沈某心甘情愿之事。”
“那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吃亏的,一般都是女子?”她看起来很好骗吗?
沈寒山挑眉:“芷芷,我就问你。论武斗,我打得过你吗?”
苏芷老实答:“打不过。”
“论气力,我及得上你吗?”
“及不上。”
“我擅长用刀吗?”
“不擅长。”
“我会腿脚功夫吗?”
“花拳绣腿,不足为惧。”
“既如此,我一个十足的废物,你又有何好担心的呢?”沈寒山为了同苏芷亲近,真是下足了“血本”,不惜将自己说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
苏芷深思了许久,道:“确实,你作为男人,很不行。”
沈寒山:“……”他差点忘记告诉她,不可以说男人不行。
苏芷还愣在原地不动,沈寒山已然轻车熟路把被褥抱回榻上,他一面铺床铺,一面漫不经心地道:“况且,芷芷连外出做任务时,都敢同兄弟裸/露.腰脊,坦诚相见,缘何待我就遮遮掩掩?”
苏芷想起来了,他是在说很久以前,她中毒要兄弟上药一事。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他现如今还要提起吗?
那时是逼不得已,她危在旦夕,和现下的境况能一样吗?
他拈酸吃醋的由头也太没道理了!
沈寒山故作哀伤:“难不成,在芷芷心里,我及不上你的兄弟吗?”
苏芷抿了抿唇,道:“那也不是,我待你,和待底下弟兄都是一样的,我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