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孤星
回门之日,沈茗溪父母双亡,无家可回,太皇太后早早派人来请小夫妻进宫叩拜。
沈茗溪用过早膳后端坐在梳妆台前,百无聊赖地挑选着头饰,白皙的指尖衬得首饰都闪亮多了。
司琴跪坐在沈茗溪身后,仔细梳着沈茗溪如黑色绸缎般柔顺的长发,她手极巧,三下五除二就梳起了一个漂亮端庄的妇人发髻,与沈茗溪今日穿的淡紫色对襟广袖袄裙相得益彰,腰间用银灰色绦穗束着,修长的脖颈里配着一条宝石项链,头上斜插着一支淡紫色流苏簪,流苏恰巧垂到她锁骨处,更衬得肤色白皙。
早春时节,天气还有些冷,临出门前又加了一件红棕色披风。司琴、银灯扶着沈茗溪缓缓出门,碰上刚出书房的宋谨之,两丫鬟退后,宋谨之和沈茗溪并肩朝门口马车走去。
宋谨之伸手握住沈茗溪纤细柔夷,沈茗溪不习惯与男子如此亲近,偷偷抽了抽手,他的手坚如磐石,怎么也抽不动。沈茗溪只好作罢,任凭他牵着不放。
马车摇摇晃晃朝皇宫驶去,两人并排坐在车上,气氛有些尴尬,沈茗溪脑子飞速地转,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宋谨之从马车侧边车壁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沈茗溪。沈茗溪不解,未接过匣子,微微抬头,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他,宋谨之瞧着她着实可爱,勾了勾唇角“你送我一顿饭,我回一本书,这也算是有来有往了。”
沈茗溪这才接过,打开后惊喜地要跳起来,里面整整地放着一本蓝底白边的书,正是沈茗溪苦寻不到的《水经注》。
沈茗溪顾不得装贤惠,道过谢后就虔诚地捧着书,若有所思地读起来。宋谨之也不打扰她,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看着她醉心于书籍的脸庞,会心一笑,马车再次回归沉寂,可是先前尴尬冷凝的气氛烟消云散,只剩下两人无法言表的默契和温情。
宋谨之在沈茗溪这里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家的温馨和幸福,沈茗溪似有魔力一般,只要有她在,宋谨之就觉得安心许多。就好像一个背着重重包袱在禹禹独行的流浪汉,忽然找到了一处住所,在这里有人替他卸下包袱,不必考虑其他,只用安心做自己。
马车驶到皇宫大门,太皇太后宫中的宫女红潇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看见挂有镇国公府标志的马车出现,眼睛放光。
扶着沈茗溪下了马车,就亲亲热热地说:“郡主可算到了,太皇太后在宫中早盼着您呢,这几日可是欲眼望穿,郡主快些去向太皇太后请安吧!”
沈茗溪闻言,对太皇太后的思念越发强烈,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慈宁宫,抬脚的瞬间想到自己的便宜丈夫,迟疑地转过头。
宋谨之看出小妻子的归心似箭,原本都不指望她能顾及到他的去处,见她转过头,心里安慰了许多,立马抚慰她:“快些去吧,别让太皇太后等急了,我去御书房,与陛下商量些事。”
沈茗溪闻言,朝他颔首,然后转过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边走红潇边与沈茗溪说着最近宫中发生的事。她四处看看无人后,低声在沈茗溪耳侧说:“……今早,太后携皇后娘娘一早就到慈宁宫,说是郡主今日回门,要好好瞧瞧郡主,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太皇太后赶了出去,说自己同外孙女见面,她们两个外人来做什么。
您不知道,皇后倒没什么,太后的鼻子都气歪了。”
说完刚好走到慈宁宫,沈茗溪顾不得其他,朝红潇道声谢后,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进了殿内,看见正前头走着的那位慈祥老妇人,眼睛一热,鼻头微酸,一步冲进太皇太后怀中。
太皇太后抱着自家软绵绵的小郡主,眼眶里渐渐出现水雾,拍拍她的背。
沈茗溪调笑:“外祖母,是不是一日不见溪儿,如隔三秋啊?”
太皇太后眉毛竖起来“嘿,你个小皮猴,少了你,我这倒是清净了不少!”
话虽如此,可太皇太后还是忍不住把沈茗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她衣着华贵,精气神好,便知晓她在镇国公府过的还算舒心,这才放下心来。
殿内也没有别人,沈茗溪蹬掉鞋子,与太皇太后窝在一处,靠在太皇太后肩膀上,一桩一件地讲镇国公府发生的事,只是瞒下了长妈妈的事情。
太皇太后听完,点点沈茗溪脑门“说吧,想问什么,是不是问哀家,你那个婆婆为什么不喜欢世子?”
虽是问句,可太皇太后说的极为肯定,沈茗溪不好意思地笑了“外祖母英明,什么都逃不过外祖母的眼睛。”
太皇太后好歹是残酷宫斗中获胜的人物,怎会听不出沈茗溪的问题,沈茗溪开口没两句,太皇太后内心就已经有了决断。
太皇太后回忆说:“说来,那孩子也是可怜,二十年前,先帝身体愈发虚弱,便痴迷上求仙问道一事,掀起来满京城的崇尚仙门、道法之风。
那时镇国公夫人刚诞下次子,也就是你夫君不久,也被蛊惑请了位道士入门为次子洗礼。
谁料那道士见到次子第一眼就脸色大变,像是看到了妖魔鬼怪一般,厉声告知镇国公夫人此子身上戾气太重,且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此生专克亲人,还是早早将他扔的远远的为好。
正巧自次子出生以后,先是镇国公骑马不慎摔下马,险些被马匹踏到,再是身体健壮长子突染恶疾,卧床不起。
镇国公夫人原本不信,可是随着此子一日一日长大,丈夫和长子总是遭遇各种各样的祸事,一次长子险些从阁楼上摔下,她终于怕了信了。
镇国公府众人商议过后,决定将其送到江南一位宋氏族叔处,次子就在刚满月就被送走,后来十五年后次子不知为何突然回京,在外剿匪的长子战亡,所有人都觉得是次子回来克死了自己的兄长,周氏因此也对次子恨之入骨。”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沈茗溪听完只觉得这故事中似乎谁都没有错,但似乎谁都有错。
太皇太后搂着沈茗溪问她“你怕不怕世子克你?”
闻言,沈茗溪摇摇头坦白地说:“且不说我们不会相爱,更不可能成为亲人,而且,就算成为亲人,我也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事在人为,命由人掌,当年世子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何能害家人,而且他又为何害自己的家人,致使自己流落在外十五年,我倒是愿意相信是巧合或是人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