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在乎
临近清晨,山上终于下起大雨。
曲琉裳被雨声惊醒,辗转反侧仍无睡意,干脆收拾一番,走出了内室。
书桌旁的窗是关着的,天色阴暗,能隐隐听到雨点急促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曲琉裳在窗前静立了一会儿,视线中忽而出现一抹蓝色。
来人手执一把青竹伞,蓝衣翩翩,是这暗沉天幕下唯一的浅色,走在狂风暴雨中却如一株宁和的清莲,不染淤泥,不沾尘埃,好似风风雨雨都与他无关。
竹伞下他面容模糊,饶是如此,也难掩他高贵出众的气质。
曲琉裳极缓极缓地眨了下眼,书阁的门已被推开。
慕从嘉似是没有料到她已醒来,视线相撞那一刻,他收伞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垂下眼眸,将竹伞放在门口,伸手关上了门。
他一早便来,约莫是为了审问的事。
到底是出了这样大的事,不及时处理,恐怕谁都无法安心。
今日他束好了长发,换了一身崭新的蓝衣,眉目间一点倦色消失不见。
他向她而来,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住。
经过昨夜一事,曲琉裳依旧拿不准他的心思。
她看不出他是恼怒还是别的,身侧垂下的手捏紧了桌角,等待着他的审问,却见慕从嘉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面庞,淡淡开口:“昨夜没有休息好?”
曲琉裳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他这在关心她?
她顿了顿道:“我被关在这里,临死前的等待最是煎熬,自然休息不好。”
章
他平静的眼神微微一变,眼里再次浮现出莫测难懂的情绪。
良久,他道:“临死前?曲琉裳,你就这般想为了他去死?”
声音沉沉,隐约还有一分怒意。
曲琉裳心中猛地一跳。
慕从嘉说“他”?
所以慕从嘉早知下手的人不是她,留着她也是为了找出真正的凶手?
她捏着桌角的手一分分用力,轻笑出声:“他是谁?从头至尾都是我做的,哪有什么他?”
窗外轰然一声雷鸣。章
一闪而过的白光中,慕从嘉冷冷扯了下嘴角,向她逼近。
两人之间距离急剧缩小,曲琉裳不得已后退,腰部靠上桌子边缘时,他终于停下。
“曲琉裳,你若能使出一套刀法给我看,我便信是你做的。”
曲琉裳抿了下唇,不再说话。
她的确不会刀法,她用起刀来,约莫就和剑一样,只能挥舞几下,但要使出完整的刀法,还差得远。她若真在慕从嘉面前用起刀来,只怕会破绽百出。
书阁内静下来,窗外雨急风骤。
沉默片刻,慕从嘉再次开口,声音低缓了许多:“你想保护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曲琉裳垂下眼眸,依旧一言不发。
慕从嘉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倘若,在黛城他没有救她,是旁人救了她,她也会这样去保护别人吗?
她不看他,也不与他争辩,是觉得他无计可施后会推她出去堵众人的口吗?
不,他不会。
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他在乎。
僵持半晌,他依旧不愿离开,继续道:“只要你说不是你做的,我保你安然无恙,行云宗之内都不会有人敢挑衅你。你救过小川,我知晓你的为人,曲琉裳,他,不值得你如此。”
少女闻言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浅浅笑了下:“想不到行云宗的大师兄竟如此单纯,如此好骗,不过是为了获取你们的信任好留在行云宗才做出的事,慕师兄却信得死心塌地。”
她的眼睛里一丝温柔也没有,说出的话在笑容下变得格外讽刺。
她想激怒他。
她是铁了心想替长离背下这些罪行。
“骗我的?”慕从嘉喉结滚了滚,“你讨厌我?”
“慕师兄,我不收你的糖葫芦,不穿你送的罗裙,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还不明白吗?芜阳宗覆灭,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冷眼旁观,就是这般恶毒想找人陪葬,凭什么芜阳宗覆灭了,你们却还好好的呢?”
她弯了弯眼睛,语气轻快:“对了,慕师兄想不想知道那日塞给我的糖葫芦,我送给谁了?”
提起的糖葫芦击垮了慕从嘉最后一分理智。
口中漫起丝丝腥甜,他眼前发黑,竟分不清是哪里疼,又或者哪里都疼。
他猛地转身,大步离开了书阁。
雨水顺着伞面滑下,在地上淌了一滩水迹,曲琉裳盯着门口那把未被带走的青竹伞,笑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