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门童轻声地关上了大门,拿着信封进了屋内,递给了座上人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里面的烛火比之前还要昏暗,屋内之人拢在阴影中看不清五官,只能隐约看出大致的男性轮廓,不同的是,这次香炉中并未燃烧刺激的薄荷香气。
男子规整地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上面是类似于暗语的一行小字。他看完后眉头紧锁,打开香炉盖,就着香炉中的烛火,把纸条连同信封一起烧掉。他细长的手指在桌子下方摸索,随着一声轻响,弹出一个正方形暗格。
从暗格中取出特制的纸笔,写下一行细密的小字,将所有物品又放回原处后,男子把手中纸条折叠成铜板大小,吹灭了桌上的蜡烛,起身打开了屋门。
院里的光亮迫使他半眯起了双眼,他一只手抬起遮挡在了眼前,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把纸条塞进了门童的腰带中。
“两日后正午,福盛茶馆会新到一批品质上乘的茶叶,切记准时过去。”男子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不可抗拒,适应之后的双眼泛起冰冷的光泽。
淳王府中近日可是消停了不少,李念刚被禁足时,还未觉得有何不妥,该干什么干什么,无非就是不能出府罢了。可没过两天他就待不住了,逍遥惯了的人,被禁足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每日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解除禁足的旨意,等了将近半月,这旨意才慢悠悠地传递到了淳王府中。
手中拿着旨意,李念哼了一声,“不就是摔了光华殿的茶杯,竟如此记仇,这么多皇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他刚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吩咐管家,“备马车,本王要去崇王府。”
换了身雪青色长袍,李念手持折扇,风流倜傥地迈出淳王府大门,站在大门旁深吸口气,他甚至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轻哼着歌坐到马车里,端午节进宫他可是有诸多发现,不过被封签之事牵扯了太多精力,一直未得及理会。
马车很快在崇王府门前停下,他对着门口的护卫打了个招呼,还未等通报就直接进去了。
李钰正在院内练剑,李忻将近一个月都不曾来找过他,没有了时刻黏在身边的少年,他竟觉得冷清的有些可怕。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便开始每日习武,不练到精疲力尽不罢休,本就清瘦的身影,看着又单薄了几分。
身上单薄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露出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他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李念。
李念盯着印象中从来温润如玉的八弟,此刻一身汗水的光荣形象,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好伸出手拍了几下,表示对李钰的敬佩之情。
把剑递给一旁的侍女,李钰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他走到李念面前,“五哥怎么过来了?”
“我这不是想你了嘛。”一开口便是惯用的轻佻说辞,李念顺势伸出手想要拍李钰的肩膀,在闻到李钰身上的汗味时,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你先去沐浴更衣吧,我去殿内等你。”说完轻车熟路地往正殿方向走了过去,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对于李念的突然到访,李钰倒是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唇角也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吩咐侍女给李念备茶上点心,待他沐浴后,换上一身黛色长袍去了正殿,就看李念坐在那里不知在和侍女们说些什么,侍女一个个面色绯红,他咳了一声,侍女们匆忙行礼后退下了。
李钰坐到了座位上,“五哥这是来我府上找侍女们闲聊的?”
“能逗姑娘们一笑,是我的荣幸。”李念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表情看向李钰,“你这样如何讨得心上人欢心?”
“哪里有什么心上人。”李钰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已经放下的人并不想再提及,他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转移了话题,“听说五哥被禁足了?”
‘还说没有心上人,那你吃他喜欢的桂花糕做什么?’李念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是看不出什么,“我都被禁足半个月了,你才只是听说,真是太伤五哥的心了。”
“你何时不伤心了?”李钰轻笑了一声,“我最近都在府内练剑,也不曾出去,自然消息知道得慢了些,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禁足?”
“还不是陛下要给我赐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念用手肘托着下巴,“有一日陛下突然召我进宫,说是礼部尚书府的大小姐端庄温柔,我又正好尚未娶妻,便想赐婚于我。你知我风流惯了,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成亲,就拒绝了。”
李钰听后倒确是有些惊讶,陛下竟会关心起兄弟间的婚姻大事,他与李律的关系疏远的如同陌生人,初次相见李律时,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当时他牵着身边的李忻,坐在最远处,听着皇兄们说着他尚不明白的道理。
他从不与皇兄们过多交谈,母妃瑛昭仪性格恬淡与世无争,她一直教导李钰,只要不去碰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你的高贵身份便□□华富贵到老。
收回了飘远的思绪,李钰开口道,“五哥如此会讨姑娘欢心,为何不早早成亲?我听闻礼部尚书嫡长女温婉聪慧,更是生得国色天香,可见陛下为了你的婚事费了心思,五哥就算不愿意,也不该直接拒绝了陛下的好意。”他略显无奈地看了眼李念,“罚你禁足已经算是轻的了,要是父皇还在,你怕是逃不掉一顿责罚。”
“我的王妃总不能随便赐婚就定下吧?”李念往李钰身边挪近了些,“必定要是心心念念之人才对。”他说完挑了挑眉,目光盯着身边人的反应。
“说起来简单,能碰到心念之人,何其的不容易。”李钰低下头,看着杯中茶水,“像七哥与情投意合之人相伴到老,是真的让人羡慕。”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李忻与宋沐词携手的画面,“十弟也是。”
“十弟?他怎么了?”眼看着李钰终于上套,李念赶忙追问上,生怕李钰一个拐弯又把话题绕走。
“他和表妹应该也是如此吧,也许很快就会去请陛下赐婚了。”李钰扯出一抹苦笑,耳边长发垂下来,遮挡住了精致的眉眼。
“表妹?”李念眨了眨眼睛,思索了许久,也想不起这个表妹是何许人也,不过他倒是从李钰含糊不清的说辞中抓住了重点。
想必是有什么事让李钰误会了,他看似高冷,实则对待感情别扭得很,定是不会找李忻问清楚。反倒会逃避退缩,认定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端午节在宫中,李忻的一切行为就说得通了。
看李钰的状态就能明白,他们还未明确地表明对彼此的感情,李念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见李钰未回应,李念换了个说法,“既然知道不易,就更要珍惜,所以啊,一旦遇到了就千万不要放手。”他站起身往外走,在走到殿门处时,回头看着李钰,“有时候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相,你说呢?何时如此愚钝了。”
李钰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李念渐渐走远的背影,方才李念的话是何用意,他不禁陷入沉思。心脏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双手用力挤压着,发出沉闷又持久的疼痛。
走到崇王府门外,李念啧了一声,“都是父皇的皇子,怎么对感情的敏锐度差了这么多。”
这日的后宫中也是一幅热闹景象,自从辰贵妃有孕后,皇后考虑到每日来请安多有不便,再加之天气炎热,她干脆免去了这道繁琐的流程。若无重要之事,每月初一十五请安即可,今日便是七月初一,嫔妃们齐聚金凤宫的日子。
金凤宫中,皇后怀孕已近七个月,隆起的肚子开始影响到她的行动。在侍女服侍下换上了宽松舒适的长裙,又简单地抹了些脂粉,扶着蝉月的手去到正殿时,辰贵妃和竹妃已经坐在座椅上等她了。
辰贵妃刚满了三个月身孕,穿的长裙又宽松,肚子还看不出隆起。她没有强烈的孕期反应,脸上看起来圆润了些,眼中也多了即将做母亲的温柔光芒。
一旁的竹妃,轻柔地握着辰贵妃的手,她笑得露出了唇边的浅浅梨涡。这些日子,她一直在为两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做准备,开心又满足。早上她是先去望舒宫接了辰贵妃,再一起来的金凤宫,小心谨慎的模样倒是逗的辰贵妃笑了出来。
皇后坐好后,蝉月拿过一个靠垫垫在她身后,“月份大了之后,总觉得腰酸疼,垫个垫子会软和很多,就是这天气用属实是有些热了。”
端起温水喝了几口,自从有孕,辰贵妃就只喝白水了,“我有问题还要请教下韶姐姐。”
“本宫不过也是按照母亲和太医的叮嘱去做,也说不得是什么经验之谈。”皇后用手撑着腰,换了一个相对轻松的姿势,“倒也是整理了一些,稍后让婵月交给君瑶。”
“劳烦韶姐姐还为我费心了。”辰贵妃示意身后的君瑶,“前几日父亲送来许多燕窝阿胶,我觉得口感很温润,分出了两份,带了一份给韶姐姐。”
“我倒是跟着两位姐姐讨了不少好东西。”竹妃笑着,眼中是难得的灵动。
“还是妹妹细心。”皇后正要继续说下去,侍女进来通报玉婕妤清婕妤和芸美人在殿外,她收敛了脸上表情,换上公式化的笑容,让侍女将三人请了进来。
三人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后,坐到了竹妃一侧靠后的位置。
玉婕妤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家闺秀,说话做事既不让人觉得疏远,也做到了尊卑有别的尊重,“嫔妾又晾晒了许多花瓣,绣制了些香包,带来送给姐姐们。”
“妹妹的香包本宫很是喜欢。”皇后对玉婕妤的性格本就偏爱,又知道了先前为舒青漓解围之事,她对玉婕妤的印象又好了许多,“既然妹妹做了,本宫也就再讨要几个放于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