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李长婧挑了下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你喊了皇姐,那我是否该唤一声皇弟。”
此言一出,倒是让李筠意想不到,从小对自己温柔的皇姐竟变得陌生起来,“皇姐心中再明白不过,还要我清清楚楚说出来吗?”
“我一没胁迫,二没引诱,并未觉得有何问题。”李长婧的眼神凌厉起来,“倒是你,来我府上意欲何为?别说是来续姐弟情谊,皇姐担不起。”
“皇姐有什么话大可来和我说,我何时驳过皇姐的话,我一个燕王难道还主不了府中的事务吗?”抬眼看过去,李筠脸上有了几分恼怒神色,“沁儿心思单纯,不懂得这些阴谋算计,皇姐如此做法不太合适吧。”
“哦?你的意思是我在利用她?”李长婧唇角弯了一下,轻笑出声,“我对燕王妃如何,你心知肚明,现在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你是真的没有心。”
李筠被李长婧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震慑住,他赶忙偏过头,继续开口道,“皇姐对沁儿可谓无微不至,我是感念在心的,就连母妃的玉镯都送予沁儿,皇姐是把沁儿当做家人了。”随即话锋一转,“但皇姐敢说所做的这一切,真的并未其他目的吗?”
“我和燕王妃不过是平等的交谈,并未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她有自己的见解。”李长靖将茶杯端到嘴边,喝了一口,“我不是谁的说客,我的脾气秉性你大抵了解,还没有谁可以强迫我做任何事。”
见李筠并未接话,她继续开口道,“上天让你出生在皇家,你享受着这个身份带来的荣华富贵,同样也应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皇子这么多,不差我这一个,世事纷扰与我无关,我只想关上府门过安稳的生活。”或许是李长婧的眼神太过锐利,李筠一开口,便少了几分底气。
“国泰才能民安,多少人在不计代价地付出着,你就能如此心安理得地逃避下去吗?”李长靖抓着茶杯的手指用力,“看来是对你太过宠爱了,让你变得这般自私自利。其他皇子都能亲切地唤一声五姐,我从小疼爱的亲弟弟,反倒和我生疏到如此地步,让人心寒。”
“君王多疑,今日还在夸赞你的军功卓著,明日便可把你踩在脚下。”李筠的手抓着座椅扶手,手背上青筋突显,“皇权之争永不停歇,我不想去趟这片浑水。”
“不问世事就真的能置身事外吗?你自己心知肚明,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李长婧把手中茶杯摔了出去,茶杯落地碎了成几块,茶水与碎屑飞溅到李筠的长袍上。
“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应该清楚该怎么做。”说完李长婧直接起身回了内殿。
李筠面色阴沉,不顾浸湿的衣摆,直接走了出去。一直守在门口的管家本想上来询问,在看到李筠的表情后,迟疑着没有上前,行礼恭送了出去。
上了等在门口的马车,李筠闭目养神,看起来很是疲惫,昨日郭沁的话语又在脑中闪现,‘我不想澄儿懂事后,知道自己父亲是一个没有担当之人’。
抬起手,用手背挡在眼睛上,他无奈地叹着气,两个至亲女子的话语萦绕在耳边,无法平静。李筠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里,直到马车在燕王府门前缓缓停下,中途路过叶府时还与一个骑马男子迎面而过。
男子在叶府门前停住,下马后对着门口护卫行了礼,“我是郭家侍从,昨日老爷从西域传回一封书信,让我送到叶府交予中书令大人。”把书信递给护卫后,男子再次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书信被送至叶敬卿手中,他小心沿着封口处划开了信封,心中内容更多是陈述了近日情况,以及鸿子在商队一切安稳,不必担心。在最后提及了此次西域之行的下一站,便会是和瑞国相邻的襄国。
叶敬卿看后将书信收好,准备明日朝会时呈给陛下,跟随郭谦商队的吴鸿便是他手中之人。李念现在太过招摇,已然成了别人眼中的绊脚石,此刻再派人混进商队难度过大,便由他暗中行动,接过了这一差事。
以李念的话说便是,‘本王就稍微给些面子,收敛收敛,也顺便乐得清闲。’
想到这番话,叶敬卿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淳王对自己的处境毫无自觉,着实让人忧心,若不是有陛下的暗卫暗中保护,陛下怕是会一道旨意直接关在府中反省。
如今他都尽量避免与李念私下过多接触,保护李念不会过多地参与到事件之中,书信之事他暂且压下了,待到明日朝会再做详谈。
夜幕降临后,金凤宫内,皇后与辰贵妃竹妃用过晚膳,在内殿闲聊,公主和大皇子被放置在矮榻上,婵月君瑶小心护着,逗两个孩子开心。
说来也很神奇,两个孩子在一起时便不会哭闹,仿佛之间有着一种奇妙的缘分。大公主下个月就满岁了,现在已经可以咿咿呀呀说一些简单的词汇,她开口说的第一个词便是‘父皇’。
李律知道后欣喜不已,向来说一不二的君主,抱着大公主眼中溢满温柔。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闲不住,八个月的大皇子坐在矮榻上还算安静,公主就不同了,在矮榻上到处爬,还晃晃悠悠地想要站起来,婵月时刻盯着,双手护在公主身侧怕会磕碰到。
“予知的性格怕是像了本宫,一刻都不安稳,调皮得很。”皇后看着抓住婵月手,晃晃悠悠站起来的予知,笑了一下,“哪里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公主还小,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大一些就好了。”辰贵妃一脸宠溺地在予知的脸颊上揉了一下,“定是和姐姐一样英气,是个有主见的小姑娘。”
“姐姐如今不也是端庄的皇后,我们小公主也必定是威严的长姐。”竹妃一脸骄傲地说着,生出了一种自家孩子最优秀的自豪感,看着两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衣裳,脸上的笑容就没褪下去过。
皇后伸手在竹妃额头轻点了一下,“若是换了别人说出这样的话,看本宫会不会责罚。”说完笑了一声,给竹妃递过去几颗红提。
三位娘娘的笑声吸引住了大公主的注意力,似是玩累了,她坐在了矮榻上,一双大眼睛一直注视着这个方向,眨了眨眼睛,对着皇后伸着双手,“抱...抱抱。”
皇后揽过大公主抱在了怀里,自从大公主出生后,除却盛大宴会外,她已不戴护指。
两个胳膊搂着皇后的脖子,大公主软软地趴着,皇后轻抚着她的背,没多久便眯着眼睛,在皇后怀中睡着了。
一边的大皇子也打着哈欠,昏昏欲睡起来,辰贵妃见状道了别,让乳娘抱着大皇子,回了望舒宫,临走前她说了句,“这后花园生出了杂草,该修剪打理了。”
闻言竹妃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沉默起来。皇后把大公主交给了婵月,婵月抱着大公主去了侧殿,内殿里就只剩下了皇后竹妃。
皇后终是弯了弯唇角,抹去了脸上的凌厉神色,“看你近日调养得不错,脸上终于有点肉了,这样才对。”她又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橘子,递给了竹妃。
竹妃把橘子放在掌心揉搓着,“两位姐姐往青玉宫送的补养品,多的都快塞满了库房,再这么补养下去,怕是长裙都要穿不下了。”
“穿不下再做就是,你喜竹,本宫命人再做几条长裙,过几日送到你的宫中。”皇后心疼地拉着竹妃的手,“前些日子你为了本宫和子溪,跑前跑后,累得瘦了一大圈,也该对自己好一些了。”
竹妃笑着点了点头,“是,遵命。”说完还起身规矩地行了个礼,惹得皇后笑出了声。橘子还在手中,她直到离开金凤宫都没有剥开,想着是韶姐姐给的,便拿着回了青玉宫。
照顾好大公主,婵月回了内殿,服侍皇后沐浴更衣。此刻皇后的脸色并不好看,竹妃方才在殿内说的,‘两位姐姐有了皇子公主,那些不方便去做的事情,我去做便是’,让她越发的疼惜,这个从来不争不抢也毫无私心的妹妹。
婵月拿起玉梳给皇后梳理长发,“娘娘,忧虑过重伤身伤神。”她放下玉梳,走去矮榻边,盖上了香炉盖子,“这后宫还需要娘娘主持大局。”
“兄长信中说起,于公子被调去了顾将军麾下。”皇后转过身看向婵月,“顾将军军队驻守运河河道,终归是近了些。”
“从军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也算得偿所愿了。”浅浅地笑了一下,婵月脸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奴婢先退下了,娘娘有事再吩咐。”
看着蝉月离去的背影,皇后摇头叹了叹气,婵月多年隐忍她看在眼中,却也知晓这段感情大抵不会圆满了。本想着有机会让两人见上一面,转念一想,还是不见了吧,匆匆一瞥解不了无尽的相思,反倒徒增诸多烦恼。
翌日,叶敬卿早早到了羲和殿,那封书信他是夹在奏折中交予了执征。从上朝会到离开宫中,他并未单独与陛下有过交流,与李念似乎形成了两个对立的正反面,一个在明处大肆招摇,一个在暗处伺机而动。
刚出宫门,李念的马车便跟了上来,今日是李念外祖父寿辰,叶敬卿作为老人家的得意门生,自是要去祝寿,俩人便借着这个机会明面上联系起来。
老人家桃李满天下,府中前来贺寿的学子围满了正殿,李念与叶敬卿送上贺礼,又与老人家寒暄几句后,便借故离开了。
李念出了府门才轻松惬意起来,外祖父向来不苟言笑,每每相处时都觉得浑身不自在,难受得很。
“本王现在总算知道你的性子像谁了,简直和外祖父一模一样。”李念斜睨了一眼身旁的叶敬卿,“多说几句话,都是难为中书令大人了。”
对李念的话见怪不怪的叶敬卿并未理会,直接迈步上了马车,然后冷淡地说了句,“府上新到了顾渚紫笋,不知淳王是否有品茶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