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世间物质,既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产生。
元无忧的能力,从来都不是凭空创造物体。
她的能力,实际上是将一种物质转化为另一种物质,等价交换。本质上是将既有的物质分解,然后重组。
奇怪的是,在此之前,她竟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一直以来,她都是无意识地将空气转化为想要的东西,造出一种“凭空产生物体”的效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转化”而不是“创造”,就更加意识不到自己曾分解过什么。
而在看着同伴倒下,村子食人之时,她理智的弦骤然断裂,竟然无师自通地分解了自己血液中的迷[yào]。也就是那个时候,她骤然意识到,自己实际可以单单只做“分解”。
她可以将物质分解为肉眼绝不可见的最小的单元,使其“凭空消失”。
对于异能者而言,使用异能力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寻常。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异能者便能自然而然地使用。所以紧接着,元无忧就分解了袭击自己的人,分解了庞老太的一条臂膀,分解了房子的整面墙,仿佛一开始就懂得如何应用一般熟练。
元无忧有意试一试自己的能力范围,极目远眺,竟让远处的一棵树也消失在了世上。
因为“创造”需要重组,而“分解”只需要毁灭。毁灭永远比创造要简单。所以,若是试图“创造”,她只能在周身较短的一定距离内创造物品。可若单单只用“分解”,她的能力范畴竟比“创造”要远得多。
这样的本事,她竟没能早些意识到。
若是早几年意识到,蛮夷入侵战争还未结束。那样,她这本事能字面意义上“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怕是一次便能令蛮夷闻风丧胆,何至于花了这么些年才把他们打得不敢再来。
又有多少卫国军人能够保住性命,归家团圆。
元无忧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实际上,她也为抵御蛮夷做过事就是了。
单是“创造”,她的能力就过于特殊,足以激起无数人的贪欲,令社稷江山不再安定。因而,李衎一直隐瞒了她的能力。在外人看来,她仅能创造铁,且重量有限。
依据这个,早些年的时候,她为抵御蛮夷做过后勤,抬手就是凭空出现的武器防御。后来,李衎年纪渐长,翅膀渐硬,位置坐稳,异己扫除,将这国家治理得越发稳固富饶,再不缺她那些东西,她就没再掺和征战的事了。
这么说来,她多了这样的本事,李衎怕是要更加忌惮,更要让人盯着她了。
不知道天工司又要研究出怎样的四海镯替代品。
元无忧没什么所谓地随意想着,扫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她愣了一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手腕空空荡荡,早已见不到什么镯子了。
那是不可能被击碎的材料,她早就试过了。
那么,就只可能是被异能损毁的。
可是,那本来就是用来抑制异能的材料,竟能被异能本身所销毁吗?
元无忧看着自己的手腕。刹那间,她竟觉得这种违和感……让她感到有些熟悉。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事。
有什么猜测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太强了太强了,小丫头还挺……咳,不愧是小姐。”一旁,孙煌煌一面赞叹着她的异能,一面将酒坛挂在腰上,随手搬起地上的人,“这迷[yào]也了不得,也不知道放哪儿去了我去偷……啊不,总之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我们两个也带不了这么多人。反正这村子到处都是空屋,不如先在这儿住上一宿?”丝毫不在意旁边还挂了一串人排,更不在意正是元无忧让这里变成了个空村。
元无忧却恍若未闻。
据称,当年元沧澜能力失控,竟连镇四海也无法承受其压力,被毁得一干二净,连一片碎片都没有留下。
镇四海就是最初的,能够百分之百抑制异能者能力的异石。以此石作为母石,以通导性很强的异石作为子石,便能相互联通,效用共享。将子石制成手环,便能抑制住异能者的异能。曾经,大昭就是用这种方式抑制住了所有的异能者。
他们说,是师父的能力失控,毁了镇四海,“连一片碎片都没有留下”。
镇四海是一块数人高的巨石。能让如此巨石碎片也留不下一片,这绝不是武艺能做到的事,便只能是异能了。
天工司记录丢失,师父的异能无法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从未戴过四海环。
也许师父真有这样出格又罕见的异能,还能够不为朝廷或是任何人所知,不受四海环的管控。
又也许……
她想起,那年,尖锐的刀锋怼到了元笑的身上,要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她也曾如今日一般失去理智。彼时她太过年幼,情绪激动之下,便昏了过去——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再醒来时,街角巷边人人都在传说着镇四海被毁的噩耗。而她……忽然就有了异能。
能够毁去本应抑制异能的镇四海,她不知道师父是否有那样的能力,但显然……
她有。
元无忧愣愣地站在原地。
耳旁,孙煌煌似乎仍在聒噪着什么,她却一个字都感知不到。
元笑一直声称,当年的事确是他一时鬼迷心窍,害了师父。无论谁如何询问,无论他看上去有多么地想念和爱戴师父,无论他在梦境中有多么极端地溺爱和包容她,他都声称那日他“一时鬼迷心窍”,做下了那般恶事。
没有人会铁了心非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所以那一定是他的责任。
除非……
除非一切都是她做的。所以……他就为了保护她,而不遗余力。
元无忧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元笑。
年轻人被绑得严严实实,面容疲惫,身形瘦削。他的领口被绳子扯得落了些,隐隐露着胸口烙印的边缘。
耳畔,孙煌煌仍在聒噪:“我看那个房子不错,够大。诶,那我们就住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