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听了这话,元生是真的急了。
如果说,现在的他认为世界都是肮脏黑暗的,那么那个杂耍班的班主就是一切黑暗的源头,是让他看清了人心的黑暗,不再相信任何人的根源。
现在,元无忧竟然直接拿他和那个班主做类比。
“急什么。”元无忧随手按住那孩子头顶的铁瓮,一面阻止了那孩子疯了般的猛扑,一面随手给瓮里充了点空气,免得把孩子憋死在里面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那个班主不是也答应你可以养长大吗?最终,他却没有践行自己的诺言。”
“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这不正是你正在做的事吗?”
面前的孩子又狠狠扑了两下,动作却越来越弱,而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元无忧看着他,挑了挑眉,竟然有些意外。
人是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的。
你也许从小就会听到这句话,并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但随着你一天天长大,总有一天,你会很切身地体会到这句话。你会意识到,身边九成的人在九成的情况下都是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的,特别是在事关道德的情况下。甚至你自己很可能也会是如此,因为维护自己可以说是人的天性。
该说是因为年纪小,还是孺子可教呢……
面前的孩子,竟然真的因为她这么两句话而消停了下来。
换言之,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元无忧敲了敲瓮,那个坚不可摧的铁瓮便瞬间被塞进了两片铁片,断裂了开来,落到了地上。
瓮的下面,年幼的孩子被闷得一头是汗,满脸通红,一双红红的眼睛又狠又倔地看着元无忧。
哎呀,都把孩子弄哭了啊。
元无忧看着面前被她欺负得过了分的孩子,恍惚之间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她好像比现在要温柔得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复那时的心情了呢?
元无忧想到了这个,却只是那么想到了而已。
却没有生出什么感慨。
她永远认同当下的自己,不管是温柔还是狠厉。
“那么,”先前的椅子在刚才的冲突中被弄坏了,元无忧便凭空一坐,身下就忽然出现了一把椅子,“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在被官府带走之前,有一个男人找到了你。那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没有带走你?”
元生抿着小嘴,看上去很不想要搭理她。
但他最终还是开口:“我不知道。”
“我说过,你言而不信的样子,和你最厌恶的人如出一辙吧?”元无忧开口。往这么大点的孩子胸口插刀子,她可真是一点都没有手软的。
那孩子又被她刺激得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瞪她,眼里冒火。
可他最终还是继续开口:“我真的不知道!
“我闭眼前,最后看见就是他。醒过来,就被关进那个‘天牢’里了!”
“只有刑部大牢才是天牢,就是你最后待的那个牢房。”元无忧顺口纠正。
“我只待过那一个地方!”元生却如是说道。
元无忧闻言,有些诧异。
“此话当真?”她看着元生,确认道。
“骗你干嘛!”元生很生气,看上去并不像作伪。
那就奇怪了。
元生并不是京城本地人,回忆中的事也与京城有段距离。听口音,当地赶来京城起码也要一个月。
可元生却声称,他闭眼前还在刘府,睁开眼就是刑部大牢了。
那他从本地到转入天牢,这中间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去哪儿了?
总不可能让他沉睡一个月之久。
其实,要说难查,这事也并不难。
把元生关入天牢的是狗皇帝,只要李衎肯说,这里头根本就没什么谜题。
只是他一开始没说,多半就是不肯说。
说到底,他如此刻意地利用她一时心软……不对她没心软过,总之如此刻意地唆使她把元生带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狗皇帝人是狗得很,却并不会害她。他甚至没有特意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而是就这么大咧咧地做得很刻意,明摆着唆使她往家带人,从未想要真正欺瞒她。
所以她也会轻易地顺了他的意。
她绝不会开口承认,但她其实是很信任李衎的。
虽然狗东西一肚子花花肠子,从来不肯老老实实地把事情告诉她。
元无忧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见她想走了,元生浑身一轻,跃跃欲试地看向窗外。
元无忧看得好笑。小孩子可真是一点也不懂得隐瞒自己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