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31章
她手上的段家玉上品玻璃种飘花手镯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里面的翠色飘花宛若被点入书中的浮墨,飘飘洒洒,玲珑悠扬。
这是订婚宴那天的晚会上,霍应淮在一曲开场舞结束后当众为她戴上的手镯。
谁都不知道,在那九位数的翡翠之下,是一个女孩子曾经幻想奔赴死亡的见证。
秦玥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们两人不过是同年级的不同班,秦玥自然知道,那年来演讲的,将商蓁救下,又让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谁。
但比知道这一点更让她感到无法相信、也无法承认的是她曾经也是其实那场记忆中的施暴者。
秦玥知道那一场霸凌,也知道商蓁在刚转来的时候过得不好,她那时见到过她——几个班合班体育课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躲在主席台的拐角处,一个人抱着膝盖看着正在玩闹的她们。
其实少男少女的敌视和漠视来得很简单:你是乡下来的,而我是城市的孩子;你父母离婚,你是没妈妈要的孩子;你父亲是暴发户,我们是读书人,不和铜臭味的人在一起。
而且,班级的话语权掌握在几位认为商蓁抢了她们风头的女生之中,她们长袖善舞,带头进行了这场她们眼中“巩固地位”的霸凌。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眼中仅仅是因为好玩的、从众的孤立与排斥,会成为压垮别人的稻草。
即使秦玥没有参与,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实也是漠视的围观者、冷漠的施暴者。
“原来我也是其中的一员。”许久之后,秦玥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那人,或许商蓁那天就会以另外一种方式从天台上下来。
而所有人也都不会知道,这位来自小城镇的女生是如何一步步让自己的文综成绩足以问鼎全省。
“都过去了。”商蓁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而且——
“你并不是施暴者。”
商蓁抬起头对着秦玥眨了眨眼睛:“你不是都帮我报仇了嘛。
那几个女生在秦玥和她交好之后几次阴阳怪气地在商蓁面前说她是秦玥给自己找的女仆。
商蓁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说了几次之后,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秦玥耳朵里。
那时候是秦玥脾气最烈的时候,坚持着能动手绝不动口原则的她在放学后直接去商蓁班里拽上商蓁,让自己的保镖在校门口堵了那几个女生的路。
“啧。”秦玥冷笑了一声,她的眉眼在深色眼影下显得更为凌厉:“这样想,那几个巴掌还是便宜他们了。”
秦家大小姐发怒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当亲眼看人家在校门口就敢像女土匪一样,一脚踏着保镖送到脚边的凳子直接上手甩巴掌,还是令不少人从此对她敬而远之望而生畏。
“给足她们教训就足够了。”商蓁用叉子拨开手中的桃花酥,叉起其中的一块,慢条斯理地咀嚼:“而且她们后来道歉之后集体转学了。”
桃花酥有些干,内里是时下流行的咸蛋黄味,她吃了一口就没再吃,放下叉子,重新抱起瓜瓜放到自己膝盖上。
“她们就是挑你这个软柿子捏。”秦玥挥了挥手,又在心里给那几人记上了一笔。
“先不说她们,晦气得很。”秦玥抱起手,靠在船舱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商小姐,您先给我说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看上了霍应淮了?所以你才会知道结婚对象是他之后,没有马上离开。”
那些不为她所知的往事一出,秦玥就意识到了自己没有资格去劝商蓁做选择,但是一想到面前这人瞒了这么多年,秦玥还是有些不满:“我当你和我一样对爱情冷心冷意,谁知你早就情根深种。”
“不是。”
——“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商蓁边说,边拿起茶杯倒了两杯红茶,一杯推到秦玥面前:“你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什么是爱情?
难道爱到失去尊严、爱到放弃自尊、卑微到尘埃之中、才是爱情吗?
商蓁一直不这么认为。
她拿起自己的杯子,睫羽下垂。
女性的力量不止于爱情之中,即使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她们也在那方寸的自由之间展现了自己温柔、婉转但又刚毅的力量。
那是只属于女性的自身的选择,是属于她们的权力。
“见到他之后,我只是单纯想着,如果是他的话,我愿意留下来。”商蓁摩挲着茶杯,思考道:
“但后来你就知道,出了那事。”
多年的念念不忘让她总是记得那个拥抱,而当那人虚弱地躺在自己面前,旁边的监护仪不断传来危险的警报的时候,她的心好像都被这些仪器抽走,空空荡荡。
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是他将我拉出黑暗,而我又怎舍得,让他孤身一人面对劫难。”
———
商蓁没有和秦玥一起吃晚饭,下午在闷热的湖上游了那么几小时的船,两人的身上就已经被汗水所黏湿,秦玥开车送了商蓁到医院,也匆匆赶回去清洗。
她到的时候霍应淮还在康复室没有回来,商蓁径直进了房间,清洗好后换上了一身丝质的半袖长裙,这才趿着拖鞋出了房间。
“嗯?回来了?”
霍应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他没有处理公务,闭着眼睛好像累极了睡着,身上只在腿上盖着轮椅上的薄毯。
如果平时这么睡了也没事,但是他的病号服上有明显的深浅交织,加上现在身体抵抗力下降得厉害,就这么睡了,商蓁担心他明天可能会头疼感冒。
“阿淮。”商蓁坐到床边,低头将薄毯上拉盖住了他的腹部,正要唤他起来,抬眼却看到他不知道何时醒了,好像正努力掀开眼皮看她。